#科幻

作者：隙间の参宿七

　　第十一卷-混沌之回声

　　11-1

　　“人员撤离结束了吗？”沈湘琴焦急地问CAFT统一救灾指挥部。

　　“人员已经全部撤离，正十二面体号，准许开火。”

　　“很好！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主场了！看老娘直接给他扬了！全体人员注意，正十二面体号主炮即将准备发射，发射形式：无调制模式。”位于正十二面体号深处的作战指挥中心内，沈湘琴正启动全舰广播。

　　“正在识别目标，目标锁定完成，正在调整舰艏朝向。”此时的齐天旻已经完成了人舰合一，她默念着需要执行的全部指令。先进的灵能接口将她的意识，御弦核心和整艘巨舰完全链接在了一起，只许心想，质量效应驱动器便立即给予了必须的旋转力矩，正十二面体号庞大的舰体开始了缓慢的旋转，它将它那巨大的脊峰舰艏缓缓地对准了月球背面那边黑暗的中心。

　　“正十二面体号主炮开始充能，电容蓄能开始，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两，幺！发射！”

　　夜瞬学着德莉傻的样子，面对屏幕上被框的牢牢的目标点，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前方，两腿岔开站立，眯上一只眼——

　　伴随着一阵如同涡轮发动机启动的声音，正十二面体号前部的分体舰艏的正中出现了一个极其明亮的光球，这一刻，有无数的光点从浩瀚的虚空中浮现而出，逐渐凝聚，组合，并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吸积盘，汇入正中的光球之中。

　　正十二面体号巨大的舰体，如同薄纱一般轻颤了一下。

　　主炮在黑暗和寂静之中发射。长达的几千公里的亮白色光柱被瞬间点燃，这灼热而耀眼的死亡之光瞬间横贯在目标与正十二面体号巨大的舰体之间。存在抹消光束所照射到的那片月面瞬间变得白炽而明亮，月壤因高热而融化，变为四散的岩浆飞溅开来，汽化的物质瞬间剧烈膨胀，将大块的月岩炸成碎片。冲击波在整个月球表面蔓延，那由坚硬的岩石组成的月壳，如同是投入巨石的湖面，荡漾起了汹涌的波纹，待这由超巨量超光速虚粒子点燃的光柱彻底在死寂的太空中熄灭，月球的背面中心已经变得彻底红热，已经在月球上消失了几亿年的熔岩再一次流淌在它的表面，而变动的月壳催生了无数新生的裂谷，蔓延在整片月壳上，如同是耄耋老人的皱纹。这玄武岩质的熔岩将在几十天之内扩散凝固，形成一片新的月海，原本被陨石砸的面目全非的月球背面将在这一次巨灾中，伴随着无数珍贵的月球矿石，获得新生。

　　…… ……

　　朦胧的尘埃已经逐渐消散开来，大爆炸激起的数亿万吨的巨石在月球的轨道上形成了一个迷你的星环。

　　“炮击有效果吗？”看到白昼一般的灼热光线已经熄灭，沈湘琴转过头去问正在操纵扫描探针的邵陵。

　　“不知道，我再看看。”邵陵皱了皱眉头，刚刚的存在抹消光束释放了强烈的干扰信号，导致探针下线了，重新链接探针需要不少时间。

　　探针迅速恢复了对月球表面的高清扫描，很快，清晰的月表画面就传送到了指挥中心的屏幕上——

　　尽管周围已经变成了月球刚刚诞生的那种熔岩遍地的模样。但……事件视界依旧存在。

　　“暗蚀读数还在上升……”

　　“看来没有经过任何调制的存在抹消光束对现在的暗蚀者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沈湘琴略微思索。

　　“看来，我们需要更深入一些。伙计们，穿太空服，就算没有叶天璇在场，我们也要让他们知道，弦神的厉害。”齐天显下了命令。“只要叶天璇还在节点里，我们之间的纽带就不会消失。消灭，或者捕获暗蚀者，这是我们弦神的任务。”

　　…… ……

　　欧洲联盟下属的大型太空城“维尼尔”，中央控制室。

　　“燃料泵工作良好，反应堆功率提升中，加速准备完成，准备加速，脱离地球轨道。”指挥官做出了指示。

　　星图上，太空城的轨道呈现为一个绿色的圆，但一条螺旋线从这条圆的切线处引出，并在远处逐渐变形为椭圆弧形，而这条曲线的末端则指向了木星，这是国际对抗暗蚀理事会指定的目标。木星系统资源丰富，即使放弃了地球，木星系统的资源也足以让太空城中的人类得以长期生存。

　　位于维尼尔太空城前序的亚东“小寒”太空城已经确认进入转移轨道，在确定了太空城彼此的距离已经安全之后，塔台发出了加速指令。

　　“净空许可已经发出，允许加速。”

　　顿时，维尼尔太空城中轴的三台等离子发动机喷出炽热的蓝紫色烈焰，强烈的加速度将整座城市所有的人全部紧紧地压在背向一侧的地面，强烈的加速度让人喘不过气来。但加速没有持续太久，太空城的速度已经变化到了20000m/s，这时，便已经进入预定的逃逸轨道。现在，从舷窗望出去，地球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小，又一批人踏上了前往木星的征途。

　　……的征途？

　　很快，小寒太空城和冬至太空城便发现了维尼尔太空城的异样——它的加速度明显太高了，而且速度矢量也不对，他已经明显地偏离路线。没有人能弄清楚维尼尔到底要去哪里，但肯定不是木星。

　　“呼叫维尼尔太空城！你已偏离路线！你已偏离路线！”

　　……

　　“呼叫维尼尔太空城！如果你城遭遇危机，请立刻挂出紧急代码！”

　　频道中只有无尽的沉默。

　　维尼尔太空城的速度已经达到百分之一光速，这是传统反冲式推进能够到达的极速，这也意味着，它所消耗的燃料量，已经超过了折返极限，它已经不可能返回了。

　　“出大事了！这不可能！维尼尔叛逃了！”

　　周围的太空城立即汇报总指挥部。

　　但人类全部的太空力量已经在月球轨道上完成了集结，不可能空余更多的力量去拦截脱离轨道的太空城了。

　　“真见鬼！”

　　无论如何，只有先解决月球这边的危机，才能追击这个奇怪的太空城了。

　　…… ……

　　“逆时之轮”号喷射着蓝色的离子火焰，缓缓地降落在已变为焦土的月面上。

　　“大伙们，启动神冕吧。”齐天显看了看远方横亘的事件视界，向众人下了命令。

　　“这太空服会不会太薄了？我感觉一挨打就会破。”齐天旻扣了扣如同腿上丝娟一般的紧身裤，吐槽。

　　“等你太空服要受损的时候，你的神冕都早已经破了好几次了，何况神冕本身就能保持空气帮助你呼吸型，用太空服只不过是为了防止神冕的携带的气泡会折射光线，影响我们的隐身效果而已。实在不行你就链接一下小雪，切换成灵能供能模式。当然，这个状态下你不能呼吸是挺难受的。”沈湘琴悄悄说。

　　“你们俩别吵了，夜瞬，你开一下导管，准备传送单光子探针。”

　　“好的。”夜瞬用手指在空中轻轻划过一个圈，瞬间，圈中那片本应该是空气的位置便变成了一片如同深空一般深邃的空间裂隙。

　　弦神之间的联网已经完成，能力已经可以共享，就算叶天璇此时不在，也没有问题。但叶天璇的能力需要对高维的充分理解，别的弦神不是特别容易掌控，不过，本体能力同为空间系能力，并且拥有和空间系能力关系密切的时间系能力的夜瞬，使用这种能力会容易很多。

　　“喂，瞬子啊，为啥你的空间裂隙是黑色啊？”刘亦昕笑着问。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叶天璇她的制造的空间传送门都是高能量的，这样才有足够的破坏力，我又没指望用这玩意来干掉暗蚀者。齐天显，赶紧把你的那个我我的这个里边塞进来啊！”

　　“小夜瞬你不对劲啊，你看我现在都不开车了，你反而开始开车了，这好吗？”

　　“你够了！”“嗷！”

　　作为叶天璇的姐姐的夜瞬代替了她完成了手刀制裁唐融雪的工作。“齐天显，我说把你的单光子送进我创造的传送导管里边，嗯就是这样。”

　　“已经传送进去了。等下……让我康康……”

　　齐天显模拟了单光子探测器的探测结果，并将其处理成人类可以理解的视频画面。

　　…… ……

　　画面中，是事件视界的内部，一片昏黄和荒芜，和地球上沦陷于视界的焦土不同，月球本就无比荒芜，即使是在事件视界中，也丝毫没有任何存在生机的感觉。

　　因为没有高等智慧生物带来的低熵系统的干扰，事件视界扩散地十分均匀，整个区域呈现出规则的半球形，而这半球形的几何中心处，只有三块高高耸立的巨石。那巨石的阴影中，正静静地立者两个绝美的少女。

　　赤瞳者，着白衣，墨瞳者，着红衣，衣裙朵朵，如同彼岸花，盛开在荒芜的大地上，将一切生灵引向终焉的黄泉。谁能想到，这容貌宛如天仙的双子，竟是造成月球坠落的元凶呢？

　　“转换视角，仔细扫描她们身上释放的力量，判断一下他们的属性，我们使用针对性的攻击应该就可以……”沈湘琴对夜瞬说。

　　“明白了，您继续说。”

　　回复沈湘琴的却并非是夜瞬，而是画面中的少女。

　　“什……什么？她们居然能够知晓我释放的单光子探针的存在吗？”齐天显愕然。

　　“哦，是单光子探针啊，原来如此。弦神们，我知道你们现在正在盯着我们，啊啦啦，真是不尊重女孩子们的隐私呢～”

　　“等下……哥你的探针能检测到声音吗……”齐天旻抬头看了一眼哥哥。

　　“可以，但很麻烦，而且月球表面是真空，不传声的……”

　　“那他们是怎么让我们听到声音的？”

　　“我们能够创造的神迹，可不止那么多，弦神们？你们吹嘘自己能够弑神，那么现在我告诉你们，真正的神明就在这里，你们来弑我们啊？来啊？顺便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们两个的出现时间按照你们的编号规则应该定为0428A和0428B，但我更希望你们在死前记住我们的名字，我叫曼珠沙华！”

　　“我叫曼陀罗华。”

　　话说回来，从头到尾在说话的都是那个自称曼珠沙华的红色暗蚀者，而自称曼陀罗华的白色暗蚀者至今一句话都没说的样子。

　　啊这，元气配三无吗？

　　“呵呵，我还是真的没想到过，暗蚀者居然可以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早知道我就在用主炮轰击的时候，往里边加点料了。那门炮可没经过任何调制。”沈湘琴阴阳怪气地笑了。“下一次我们就会用能力调制一下主炮，给你们注入几千亿吨当量的武德。”

　　“对啊，我早知道就应该在主炮里混入由我的生命操作能力模拟的催情能力，这样的话你们就都会发晴，然后变成RBQ，这样就可以把你们做出个多彩银河的事件了……嗷！”

　　这会儿拳头冒烟的是刘亦昕了，很显然她冒着电光的额头能够解释唐融雪冒着黑烟这件事。看起来要制裁唐融雪，叶天璇的手刀还是过于温柔了……

　　“我觉得一见面就给我们俩轰一炮的你们才是缺乏武德。”

　　“切，谁会和自己的敌人讲武德，能骑脸为什么不骑脸。”沈湘琴吐槽。“你们暗蚀者才是不讲武德罢，一见面就把月球这么个大石头往别人家里砸。”

　　“嗯？你说的是这个玩意为什么会往下掉吗？你问我我问谁啊？”

　　“……现在我们的观测结果很明显表示，正是你们的存在导致了一切灾难的伊始。住手吧。”

　　“很遗憾，我们对于砸掉你们的行星并没有什么主观意志。如果你们认为杀掉我们两个，就可以阻止你的行星的卫星坠落的话，我倒是想和你们试试。来吧，决斗吧，你们十一个，打我们两个，怎么样，很‘公平’吧？我们将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而你们赌上的，是整个世界！”

　　“就等你们这句话呢，来吧，把你们那非主流的事件视界给解除掉，我将赌上全人类的荣耀，与你对决！”、

　　沈湘琴这话一出口，顿时，整片漆黑的事件视界在瞬间崩塌，现在，已经可以远远地看到那两个暗蚀者的身影了。

　　“来，要上了！我估计他们大概率能力偏向于类似夏沐春的动力学系能力，他们的攻击应该是以动能攻击为主。”沈湘琴做出了猜测，“夏沐春，注意对方的高速攻击体，随时准备进行拦截。”

　　“我会为你提供算力，在我的帮助下，你的反应力和反应速度，以及计算速度会提升一千倍。”齐天显如此地说。

　　"呦西。"

　　“齐天旻，唐融雪，你们千万注意后勤，一旦观察我们有任何人被打，马上对其神冕进行稳定化增强。如果有谁神冕破了，马上进行最高水平的治愈。千万别让一个人受伤。”

　　“了解！”

　　就在齐天显安排任务的档口，曼珠沙华突然之间身形一闪，抱起一块巨石，一个后空翻，顿时，这块巨石以接近第三宇宙速度的极速笔直地朝着弦神们砸了过来。

　　这个速度下，人眼是看不到石头动的，但夏沐春已经检测到了巨石的移动。她手中早已准备了一根锋利的强相互作用材料钢针——显然这些强度接近物理极限的弹药是拥有强相互作用操纵能力的凌尘制造出来的。仅仅是一个兰花指的动作，几百发钢针便瞬间以极端接近光速的速度向着来袭的巨石刺了过去。在极端的高速下，仅重零点几克的钢针因为相对论效应，质量已经膨胀到了几千万吨的程度，巨大的动量作用到巨石上，瞬间将巨石炸的粉碎。碰撞制造出数千万摄氏度的超高温，瞬间将整块巨石几乎全部汽化了，仅有几十块零星的小石块还在飞行。

　　“小心！这些石头碎片还有动量，注意增强！躲避！”

　　“好耶！”齐天旻一边这么说着，一边通过链路稳定化各个灵能使的神冕，顺便朝着大家各自传递了几千太焦的能量。

　　齐天旻总算找到了自己在全部弦神中最合适的位置了——那就是后勤，利用稳定化能力，她能够大幅度地增强其他队员的防御力，同时不影响机动性，近乎无限的能量也可以通过弦神们之间的能量管道源源不断地供给大家，同时因为对于弦神来说，有多少的灵能储备，就有多么强大的神冕，补充能量同时就意味着补充神冕的“血量”，一举两得。

　　“她们的攻击结束了没有？”刘亦昕问。

　　“想想就没，这特么又不是回合制游戏……”夏沐春刚刚说完，另外几十块巨石便朝着弦神们的阵型砸了过来。夏沐春反手就是几根钢针丢过去，把这些巨石统统炸成碎片。

　　“不要等他们停止攻击了，他们没有后勤，而我们有，莽就完事了！”刘亦昕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在手中凝聚出一个闪电球。

　　“天罡——之枪！”

　　唤风的雷裔高高举起双手，一道雪亮的电弧破天而去，这炽热的雷电瞬间穿破暗蚀者们精心构造的壳层，并直接击中了暗蚀核心。

　　但暗蚀者的表情并没有动摇。

　　“什么……暗蚀核心…….没有被击破吗？”

　　“不，不如说是没有核心……我没感到天罡之枪的能量被她们吸收。”

　　“啊这……”

　　“有没有核心，扒掉外壳看看不就知道了？”沈湘琴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脚尖点地，手中双枪不知何时化成了晕染着炽热之力的大剑，用力地，向着暗蚀者们劈砍下去。

　　“炼狱——咏叹——”

　　灼耀的花火绽放在暗蚀者的身边，那灼热的等离子火焰瞬间将暗蚀者的壳层一层一层地蒸发剥离。

　　灼热消散之后，暗蚀者的身体看上去小了不少，就像是两个婴儿一般。

　　但没等沈湘琴反应过来，暗蚀者们就在短时间内恢复了少女的模样。

　　然后，对准沈湘琴的肚子，一拳。

　　顿时沈湘琴以第二宇宙速度向后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月面上。强大的冲击力直接把弹坑的岩石全部融化成了亮晶晶的岩浆。

　　“卧槽啊，这几个暗蚀者们有点不讲武德了。”沈湘琴一边揉了揉摔疼的肩膀一边说着，很显然，神冕帮助她承受了这一次足以把普通人直接蒸发的攻击。

　　“我觉得这样没意义。”暗蚀者挑衅似的说。“就算你们能够抵御我们的攻击，神冕也能够免疫暗蚀的侵蚀，但我不觉得你们攻破了我的防御，所以说，就这样互相刮痧，没有什么意义。”

　　“那可未必，刚才的攻击不过是我或者刘亦昕的一人之力而已，如果我们所有人一起上的话，你们可是会死的很惨的哦。所有人集火曼殊沙华！”

　　“死亡漩涡——裂！”伴随着程湮的一声喊声。他的背后瞬间浮现出数十个微型黑洞，这些细小的黑洞几乎在瞬间，就从程湮的背后一个一个地飞向曼殊沙华，而同时闪耀的，还有沈湘琴的“灼耀之华”热能长枪的橘红色光束，刘亦昕“天罡之枪”热能长枪的蓝紫色电弧，齐天旻“恒星闪焰”的金色纯能量射流，以及齐天显的“极星能爆”快子光矛。

　　四道光束在发射出去的瞬间便击中了曼珠沙华，随后到达的是夏沐春以99%光速射出的强互作用力箭矢，这一箭，瞬间贯穿了暗蚀者的身体。

　　而凌尘早已将十字架钉在了地上，用从月壤中生长出来的强互作用力锁链把曼珠沙华牢牢地捆在原地，这一击，她已经无法闪开。

　　长枪的轰击刚刚结束，几个近战弦神便已经贴到了曼珠沙华的脸上，徐梦祈的相位裂解和夜瞬的次元刃持续不断地切割着那个暗蚀者的身体，而唐融雪则向着这家伙的体内灌注了巨量的生命力——对于暗蚀者这种死的不能再死的存在来说，这刚好是起到完全相反的致命杀伤力，而邵陵的蚀母酶也如同泼水一般无限续杯地糊在了暗蚀者的脸上。

　　然而，即使同时面对这些攻击，暗蚀者也不为所动。他的身体内瞬间爆发出一股强烈的空间波动，将所有正在贴身朝着自己输出的弦神震飞了出去。

　　但弦神们强大的神冕依旧完全没有被击破的迹象。也就是说，现在他们依旧属于互相刮痧完全不破防的情况，而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月球正继续高速地朝着地球坠落，如果继续这么拖下去，地球当场爆炸，最后输的必然是弦神们。

　　月球的坠落呈现出不符合物理速率的加速态势——这根本就不是被地球的引力吸引，更像是被一双大手直接强行地朝着地球按下去，如果继续按照这个态势加速的话，月球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会进入地月刚体洛希极限，那个时候，一切就都完了。

　　“来啊，继续战啊？”曼珠沙华继续挑衅地说。“你们的轰击，就算能把月球给击碎一千次，想要打死我们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如你所见，你们俩也从来没有打死过我们。就这样拖延着……呵呵……”

　　“所以说，我们为什么要和你们接战呢？”沈湘琴笑着说。“夜瞬，马上准备传送，我们去月球正面。”

　　“去……月球正面……干什么？”

　　“我们去顶住月球，时间不多了。”

　　“顶住月球？你确定是人力顶这么大一个月球？”

　　“我们的输出功率看样子是够的，总之赶紧走，不干，我们都得完蛋！”

　　“别想走！别无视我们啊！”暗蚀者生气地说，无数的黑色蚀母柱顿时朝着弦神们砸了过来。

　　“小雪，刘亦昕，邵陵，梦祈，你们四个负责拖住她们，其余人跟我走！”齐天显大吼一声。这四个弦神的能力显然很难胜任顶住一个正在朝着地球砸下来的大石块的工作，但她们都有对暗蚀者的攻击性特化，让她们留下来对付暗蚀者，再合适不过了。

　　“夜瞬！你能建立空间通道并维持吗？”知道夜瞬不擅长空间系能力，齐天显如此地问。

　　“完全没问题，毕竟叶天璇她的力量通过链路还是能够被我使用的。”

　　“所有去月球正面的人贴夜瞬，准备传送！”

　　几乎只在一瞬间，夜瞬的身体突然被紫黑色的气流环绕，卷积成漩涡的气流瞬间将所有人吞噬——随后，这朵漩涡瞬间消失，并将参与月球推进的人全部送到了月球的正面。

　　此时，月球距离地球的距离已经不到地球直径的三倍了。与此同时，它还在加速地坠落。两个天体之间增强的引力已经在这两个星球的表面引起了大灾变。月球的表面已经被地球的引力撕裂开来，形成了一道道深入月幔，纵横交错的熔岩沟壑。地球的情况稍好一些，但即使在太空中，也可以明显地看到，被月球引力吸起的海水正变为滔天的狂潮，疯狂地吞噬着地球上各地的海岸线。没有建造超级防波堤的海岸纷纷在这滔天的狂潮中被彻底地吞噬。地球内部结构被撼动，地震火山喷发等地质灾害正席卷全球。在外太空已经能看到滚滚的熔岩在荒芜的大地上流淌着，如同是殷红的血液……

　　弦神没有什么时间去感叹这些。作用在月球上的作用力在加大，因此它的坠落在不断地加快，3小时候，月球就将进入地球的刚体洛希极限，变成地球的星环——与此同时，月球化成的巨大陨石将会猛烈地撞击地面，并将地球送回洪荒年代。他们必须加把劲才行。

　　“嘿呀……”夏沐春找到一块看上去还算结实的玄武岩平原，飞到那儿，并以用力地将自己的身体砸向月面。

　　几乎一瞬间，伴随着月面的巨大震颤，夏沐春，这动力学的使者，瞬间为月球赋予了一个极大的径向力。

　　“月球的坠落速度减慢了！”齐天显看到数据，惊喜地说。“夜瞬，继续维持跳跃通道。其余的，继续干活！”

　　此时，夏沐春正起到主要作用，她那无视惯性定律和动量守恒——大概那个反作用力是通过弦神之翼的空间锚作用给了整个空间，给物体施力的变态能力抵消了正强行压在月面上的大部分力。程湮则强行将地月之间空间的万有引力常数拉成了负值，让原本的万有引力变成了万有斥力，让地月之间越来越强的引力帮助夏沐春。

　　沈湘琴，齐天显和齐天旻尽管没有力学或是运动学之类的能力，但他们同样有办法阻止月球的坠落——沈湘琴直接用炼狱咏叹的炽热光束烧灼月面的岩石，并制造温度压力梯度强迫被气化成高温高压等离子态的月球物质沿着既定轨迹，变为一条灼热的喷流，产生的反冲力作用在切向方向，不断地给月球加速——这样它便会在离心力的作用下远离地球，回到原本的轨道去。而齐天显则制造出了德尔塔重子的洪流，不断地借助这些超重型粒子巨大的动量撞击月面——而德尔塔重子随后衰变释放的巨大能量同样起到了沈湘琴搞得加热的作用。齐天旻的工作则最为复杂，身为十二弦神中最强的后勤的她此时正注意着所有队员的灵能储能槽——同时也是神冕的血量槽。不断地将自己仿佛无穷无尽的能源注入其中。除了注入能量，她还用稳定化能力还大大地增强了众人神冕对攻击的抗性。不但如此，她甚至还用起了自己本体的光线偏折能力，将灼热的太阳光反射到月球的表面，帮助齐天显和沈湘琴一起制造卫星大喷子。

　　至于凌尘，他早在众人将推力作用在月球表面之前，便将几十万公里长的强互作用力锁链将整个月球缠绕了好几圈——这样，这颗星球就不至于被几个功率加起来和小型恒星差不多的弦神整的粉碎了。

　　视野中的地球逐渐不再变大，甚至有一点儿微微地变小，弦神们已经使出了全力，尤其是齐天旻——齐天旻自觉醒之后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能量有那么一点儿吃紧——所有弦神的能量消耗居然头一次地高于了齐天旻在静息状态下的总输出功率，也就是说齐天旻的能量储备，第一次减少了！

　　每个灵能使或者弦神都有一个重要的能力数值，它指的是灵能使在无意识状态下，不刻意地通过真空歧化作用，制造灵能的功率，国际通用的X-O-B-A-F-G-K-M-L-T-Y灵能分阶级法便是根据灵能使的静息功率来计算的——以M9级灵能使的静息功率刚好为1瓦特来算，每两个分阶之间静息功率相差1000倍，而像是A9，A7这样的细分等级则是根据指数和对数的规律来确定的。但弦神和一般灵能使有个重大的区别——一般的灵能使的灵能并不能存储很多——静息状态下，灵能的储备可能只需要3600秒，也就是一小时就能全部填满，在这之后，因为不能继续地拿走能量，真空歧化效应就会达到平衡，停止能量的输出——就像是充满电就不充的手机。这也意味着他们的最强爆发也差不多只是自己静息功率的三千六白倍而已。而弦神有着弦神之翼作为能量存储器，理论上朝里边塞多少能量都可以——如果叶天璇一个月没有使用过任何能力，那么她攒下的能量足以直接创造一个全新的小宇宙。而齐天旻不但是弦神，还是功率和小型M级红矮星差不多的沃尔夫•拉叶型灵能使。她巨大的静息功率在之前的作战强度之中，就从来没有打到全功率过，何况是非战斗时间。多余的能量则全部塞进来弦神之翼，齐天旻觉醒已经快两三个月了——在这两三个月之中，齐天旻究竟攒下了多少能量，我们不清楚，但绝对是个堪比太阳爆发的天文数字。

　　无论如何，此时月球已经在弦神们的强力顶推下暂时停止了坠落，而在这之后，想要彻底地终结灾难，唯一的出路，便是抓紧时间放倒这对姐妹花暗蚀者，无论是打败了还是杀死了还是击败了还是雷普了还是攻略了，只要她们停止试图使月球坠落的行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

　　11-2

　　叶天璇的意识震颤着，她感到周围所见的一切都在消失，如同没入了白雾一般。

　　“唔…从回忆的场所离开了吗？”她睁开眼，先前历历可见的回忆片段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端坐着的少女。

　　“什么？你是…”

　　少女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我是暗蚀者0199。终于啊，我们正式见面了。”

　　叶天璇一时间有些愣住了。她所见的这个“0199”，和回忆中的那个凶暴的怪物辩若两人。此时的她，体型与其说是萝莉，更像是娇小的幼女。她头上扎着一条干净的马尾，披在身后，头上别着一个人类才有的小黄鸭发卡。穿着一身印着荷花的绚丽和服，以及，是裸足。木屐松散的搭在脚上，仿佛在自由飘动。而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即便面前的人是弦神，也没有丝毫的慌张。一切都显得那么优雅与得体……

　　但最令叶天璇震惊的是，她几乎感知不到暗蚀者的气息。通常来说，暗蚀者的气息低到这个地步，都是说明它已经被杀死了，但这个0199显然还死不了。而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是有什么底牌。一时间，相比起对暗蚀者的敌意，叶天璇心里更是好奇。而且不知怎么的，叶天璇甚至还有点喜欢她。

　　但是叶天璇还是下意识地亮出了剑。

　　“0199，你可闹了不少事啊！操纵我的身体，袭击友军，又把我关到这里来。你是和其他暗蚀者串通好的吗？现在它们都死了。而且你也没有退路了！”

　　“嗯。如你所见，我的力量就到这种程度了。即便我在你体内沉睡了那么久，力量也不过是弹指即散。我已经无法反抗了。”0199仍然淡淡地笑着，好像只是玩游戏输了一样。

　　“哼。你辛辛苦苦积蓄了力量，却不用来破坏我的身体，而是去操纵我，把我拉进亚空间正面对峙，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暗蚀者会去做的事情。那么……”叶天璇举起刀，指向0199的眉间：“你，有同伙吧？”

　　“这么说的话，有一个。是夜祚平。”

　　“夜祚平！”一时间，叶天璇的惨痛回忆占据了她的脑海，残忍而疯狂的夜祚平，让她咬牙切齿。如果她与夜祚平之流有牵扯，那无论她怎么讨喜，叶天璇都会毫不留情的杀掉她。

　　但此时有一点有疑问，夜祚平毫无疑问是被0199杀掉的，可为何死后复活的夜祚平能与0199并肩作战呢？他不恨她吗？这个害死张心若，也杀掉夜祚平自己的暗蚀者，为何他能与之共事？

　　0199先开口了：“比起夜祚平的事情，其实，你的身世更重要。你应该明白了，你就是张心若的转世，对吧？”

　　“转世？难道就是指，生前的记忆与人格转移到另一个个体上？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个？”

　　0199笑了：“这件事，其实是夜祚平想知道。”

　　叶天璇陷入了沉思。夜祚平疯狂的举动，唯一的动机就是复活张心若，而他唯一的手牌就是张心若的灵魂碎片。谁曾想，在他苦苦寻觅“复活”的时候，张心若已经悄然离开。而与自己共处的0199，竟是唯一的知情者。

　　“你…为什么会知道夜祚平这么多？为什么你在替他说话？你和他到底有什么样的交流？”

　　0199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夜祚平可是‘织梦者’哦。他在我的脑内放了一个通信法术——或者你们所说的量子纠缠类技能什么的……哎呀真麻烦……总之，我所想的，他所想的，我们都能实时的了解。当然啦，我在你的体内，你的变化多多少少能影响到我，夜祚平由此能理解你的状况。这一点还请原谅哦！”

　　“嘁，占我便宜。说正事吧！你，还有你背后的夜祚平，究竟要我做什么？”

　　“有一份记忆，夜祚平想要给你看。这是在记忆空间中没有的，夜祚平专门为你保留的记忆。这份记忆，我想，应该是夜祚平真正的心声。”

　　叶天璇伸出手，0199将手搭上去，记忆开始连接。叶天璇深深的感觉到，有种东西正连接着她与夜祚平。她与0199，与张心若、夜祚平，仿佛都交织在命运的网里。

　　记忆接入，叶天璇的感官被打开，夜祚平的往事浮现在她的脑海。

　　…… ……

　　“夜祚平，张心若，这次的敌人是A级暗蚀者，请务必小心！”一个声音响起，听声音他应该是一位战地指挥官，正通过广播与坐在运输舰上的二人说话。夜祚平正看着手里的敌人资料，一个蛇形暗蚀者，出现在大气层边缘。“这个好办。”夜祚平笑着看向张心若，她也一脸轻松。

　　叶天璇有些好奇。“这个暗蚀者的信息好像我不太清楚呢，果然是因为太菜了所以没有记入史册嘛？而且这段记忆，为什么之前没有看到？是夜祚平私藏起来的吗？”叶天璇想着，加快了记忆播放速度，夜祚平和张心若跳出运输舰，迅速接近暗蚀者，暗蚀者喷出蚀母攻击，被轻松躲开。

　　“来了！”夜祚平发动量子技能，将他和张心若的思绪直接链接，“通讯正常吗？”

　　“没问题，调整阵型吧！”张心若说着飞到了夜祚平的后面。

　　叶天璇有些惊讶：“空间能力者让量子能力者打头？”

　　“来吧，小蛇！让我瞧瞧你的本事。湖光“波城覆雨”！”夜祚平周身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光团，飞散开来，从四面八方向暗蚀者包围攻击。暗蚀者虽然在空中灵活的扭动，但是由于夜祚平的攻击太过密集，仍然被命中。但光弹的威力太小，暗蚀者似乎没有太大损耗，反而向他们冲了过来，暗蚀者巨大的体型带起了狂风，连叶天璇都感到摇摇欲坠。

　　这种恶心的攻击方式，原来是一直以来的啊…叶天璇想起了之前与夜祚平的交锋。

　　“虽然有点危险…但是我觉得可以！夜祚平，正面干它！”张心若此时正伏在夜祚平身后，紧紧抓住他。量子能力再次聚集，一个光圈在夜祚平身边形成。“好，要上了！景光“天底直虹”！”光圈向前延伸，形成一个巨大的光桶砸向暗蚀者。暗蚀者丝毫没有退缩，用蛇头直接冲撞。如之前的那招一样，夜祚平的能力由于过于分散导致威力低下，反而是冲向暗蚀者的夜祚平与张心若陷入了危险。

　　“换阵！空间双持战术！”张心若抽出佩剑，催动空间力量，剑瞬移到夜祚平的左手中，夜祚平另一手则是自己的佩剑。“就差一点了，张心若，咱们再来一次！”

　　“什么？还能这样？”叶天璇的惊讶溢于言表。“这暗蚀者打到现在都只伤到皮毛，夜祚平到底想做什么？”

　　暗蚀者直直的向他们冲来，张开了血盆大口，混沌等级飙升。虽然这种程度对于弦神来说完全可以脸接，可是对于没有神冕的二人来说，要是再接近下去，混沌就足以使他们难以行动。可张心若非但没有进行机动躲避，反而示意继续向前。“惊鼓之雷云！”持双剑的夜祚平旋转起来，将剑附上光作保护，砍向暗蚀者的蛇头。“砍中了！”但也只是“白昼”的剑尖蹭到了一下而已。

　　这个瞬间，仿佛是某根神经被触动了一般，张心若迅猛而准确的发动了传送，传送到了蛇颈下方。叶天璇注意到，此时另一把剑“黑夜”的剑尖也刚刚好，点到了暗蚀者的表皮一处，留下了一道小小的伤口。

　　“完美！可以杀了！准备收割！”

　　叶天璇有些无法理解。“什么情况？难道是因为回忆没有保留足够的信息吗……他们在做什么？这种事情应该不会胡闹的吧！”

　　此时，夜祚平的脑内，浮现出了一个坐标，那是暗蚀核心的位置。

　　这个时候叶天璇才完全想明白。之前，夜祚平蜻蜓点水般的攻击，是通过感受不同地点混沌程度的差异，从而辨别出暗蚀核心的大致位置。但是暗蚀核心体积小，必须精确攻击，因此需要进行一次刺破体表，直接对暗蚀者内部发动的探测，也就是夜祚平用剑进行的那两次攻击。可是按照暗蚀者体表高强度的混沌来看，夜祚平的量子能力应该会被驱散才对。此时，叶天璇想到了另一样东西——剑。夜祚平拿的两把剑，都被张心若定位了坐标，随时可以进行空间能力运用。张心若用空间力量保护夜祚平的技能，同时创造出一个斩击切口来辅助探测。到了暗蚀者体内，混沌等级就没那么恐怖了，同时暗蚀核心的位置也一目了然。

　　一时间，叶天璇只感到由衷的崇敬。“这就是，我们浴血奋战的前辈……这就是他们的勇气和智慧……”

　　夜祚平与张心若调转方向，冲向的暗蚀者的核心。“最后一击了！张心若，就交给你！”

　　“来了！破天刃闪！”张心若双剑同时挥出，空间能力从其上喷涌而出，直指核心。两道狭长的空间刃射去，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大范围的空间扭曲、震动。空间力量在其间奔涌、碰撞，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一扫空间刃“断而不伤”的缺点。暗蚀者的脑袋开了一个大洞，随后扭动着消散了。这一段回忆也告一段落。

　　叶天璇怅然许久。她此前从未想象过，一个过去曾用的战术竟然如此的独到而强大，她也从没体会过，竟然有人对自己的能力有如此的感知和理解。叶天璇身边围绕着的，是十二个站在地球生命顶点的传说，而此刻最令她动容的，是在那个能力匮乏的年代里，两个渺小的人类。她退出了回忆，静静地坐着，好像此刻谁人正在给她祝福。

　　…… ……

　　叶天璇坐了很久，虽然在这个空间里没有时间的概念。

　　“嗯。”她起身了：“以前的他们，的确很厉害。至少那一刻的夜祚平，还是值得尊敬的。”她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如果夜祚平靠这个来向我求情的话，未免也太天真了。他所犯下的的罪行，必须……”

　　0199伸出左手，一个球状物从掌心浮出。“这是他要给你的另一段记忆，是张心若死后所发生的事。”

　　叶天璇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心里知道，以前的夜祚平，是个完全正义的，开朗的人。而他一切的转变，都是在张心若死后。叶天璇虽然是弦神，知识量超群，但是实实在在的人生阅历还是不足。她意识到，如果要真切的感知夜祚平的这段历史，其强烈的情感与精神冲击有可能对她造成永久性的影响。而一旦自己也像夜祚平那样，失去斗志，乃至叛变，地球就完了。况且，叶天璇能感觉到，这份记忆相当长，或是说，数据量很大。而它里面装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如果这是0199的骗局呢？如果这真的是夜祚平和神谕他们一起制作的精神攻击武器呢？

　　0199仍然静静地坐着，微微收着嘴角，叶天璇俯视着她，她的脸看着圆嘟嘟的，垂下来的头发也显得特别整齐而干净，她右手搭在两腿间，似乎在掩着和服的缝隙，另一只手则托着记忆。脚上的木屐轻轻地飘着。她一直望着叶天璇。

　　“有想到什么吗？”0199先开口了。

　　“我怀疑你们，在使用精神武器对付我。我能感觉到，你现在拿的记忆，数据量非常大，极其复杂。这种东西的量级和之前给我看的那个小剧场完全不同！若是夜祚平这样技艺精湛的量子能力者，完全有可能制作出一个严重伤害我精神的东西。那么，请你证明一下，你所持的记忆究竟是不是你所说的，夜祚平的个人回忆吧。”

　　“嗯。要证明一份记忆的内容，是我口说无凭的吧。”0199 抬起头，她的马尾漂浮起来。“夜祚平也想到了，你会抵触这份回忆。他做了另一份回忆，里面是他想对弦神说的几句话。”

　　0199 伸出右手，一颗小一些的记忆球从掌心浮现出来。叶天璇感知到，这份记忆的数据量是很少的，大概真的只有几句话。“哼，他脑子还挺灵光。”叶天璇阴阳怪气地喃喃道，用指尖触碰了记忆球……

　　记忆中，夜祚平正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看着自己，但很显然，他是在利用记忆来制作录像：“你好！”夜祚平有点不好意思地顿了一下。叶天璇能感觉到，夜祚平不太适应这种录播。“跟录网课似的…”他悄悄嘟囔了一声，回忆把他的想法记录的一清二楚。“弦神——但愿正在看回忆的是你们吧。我是暗蚀者夜祚平。你们应该知道，我在复活成为暗蚀者前后，都曾去过‘太虚’。在那里我与其他暗蚀者有所交流。现在我要和你们说些重要的东西。

　　“暗蚀——暗蚀这东西，是零维空间的存在向高维度——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三维——的投影。也就是，维度入侵，低维向高维的入侵。虽然这种现象的产生是要看概率的，可是在宇宙或是说整个维度的层面来看，这种概率几乎大到了必然。如你们所见的，现在这个宇宙已经有了暗蚀。但是，我要说的是，暗蚀并不是是零星地投到这个宇宙里的。从暗蚀现象发生的数量，位置，量级，乃至形式……种种现象表明，它们是有组织的！他们受‘终极’的指挥——有许多‘存在’声称‘终极’是神明，或是一段古老的信息。但是，根据我一直以来收集到的数据表明，‘终极’可能要更加抽象和庞大，而且绝对与‘规律’相关。弦神，也许就是你们所使用的的能力总集的反面！

　　“也许真的很难相信。的确，我成为暗蚀者后，有大量的时间都是在适应这种，‘终极’规律之下的行动模式。但是，对此我仍然一无所知。

　　“据我的了解，有一个暗蚀存在已经包围了我们的宇宙，它——我不知道他具体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存在，但是，这个宇宙的暗蚀爆发事件，正是由他在指挥！它的体量相当大，弦神，不要考虑武力消灭它！对付他要改变你们弦神自身！我听说了一些例子……弦神可以达到在超越维度的规律上与暗蚀抗衡……具体的原理我不清楚，但是，靠你们了！”

　　记忆结束了。叶天璇再次陷入了沉默。夜祚平，他恶事做尽，而现在却又是教唐融雪用能力，又是透露暗蚀信息……他不是那种喜欢用好事弥补坏事的人，他无论做什么都理由充分，而且绝不后悔。叶天璇越发好奇，他现在究竟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

　　“那份记忆，太大了。”叶天璇指向那颗大记忆球。“如果只是记忆蒙太奇的话，拆分成几份应该没问题吧。”

　　0199却摇了摇头：“记忆录像可不是那种有时间轴的音视频。它是量子系能力做成的，信息难以简单的切分。只有专门的能力者才能做到。而且我现在所持的，是融合了暗蚀法术的记忆球，无法离开暗蚀者单独存在，你无法把它带走。因此，只能在这里看。但是话说回来，你能够看到之前的那几份记忆，对夜祚平来说，其实已经足够了。”0199把脑袋歪着：“那么，到此为止了？不看的话，我就把它收回去了哦。”

　　叶天璇此时无比紧张，这是一个用命去赌信息的抉择，而对这份信息有多少价值也不清楚，说白了，是一个关乎信任的问题。“不。”叶天璇感觉到，这种邀约是绝无仅有的，此时错过，会带来难以估计的损失。“我要看看。”

　　0199顺从地将记忆球递了出去，叶天璇故作镇定，手微微颤抖着碰到了记忆球，叶天璇顿时眼前一黑……

　　脑内还未看到任何画面，叶天璇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悲伤。

　　“什么……是夜祚平的情感吗……”记忆画面随之展开了。

　　夜祚平此时正跪在张心若的遗相前痛哭不已。

　　“原来是这个啊…张心若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他就是从这里开始转变的吗？” 记忆的悲伤太过真实，叶天璇此时有些不敢逗留，加快了记忆播放的速度。“看来这是夜祚平在张心若死后的记忆，怪不得数据量巨大。”

　　夜祚平沉沦了一个星期，待处理好张心若的后事之后，便从新投身于他的工作。他的上级很担心他，对他从新评估了身体及精神状况后，认为夜祚平应当从一线撤出，夜祚平也提出将他派往学院，参与精英战士的培训，得到了同意。

　　但叶天璇能感觉到，此时面对着学生的夜祚平心中仍然有一股难平的悲愤。

　　……

　　“教官！我觉得你不能这么揠苗助长！我们训练的项目根本不公平！”

　　“你，出列！给我做两百个俯卧撑！”

　　“凭什么模拟敌人就能有上百个浮游机？凭什么我们只有最基础的装甲，你让我们怎么打？不到两分钟我们就全灭，这种训练你觉得有意思吗？”

　　“俯卧撑！三百个！”夜祚平心中的怒气翻腾着，眼珠仿佛都要瞪出来了。

　　“夜教官！”一位军官敲了敲门：“耿南昊司令找你。”

　　“继续训练，项目通关了就地休息！”

　　一位军官搂着夜祚平的肩膀，有些语重心长：“夜祚平啊，我清楚，你是着急。张心若的损失，对我们来说也很痛心。但是，战士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

　　“司令，我想你也明白，我现在模拟的，是真实的战场环境，无论是‘弦神计划’培养出的超人还是新兵蛋子，战场都是一视同仁的！”

　　“我知道我知道……”

　　夜祚平就此一言不发了，默默地听完司令的劝导，另一抹悲伤又生了出来。回到训练场后，他再度板起脸来，严厉依然没有变，学员们只能流下不甘的泪水。

　　叶天璇意识到，他的严厉背后，压抑着对张心若无穷的思念。他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在心底，他有一种疯狂的想要再次见到张心若的冲动，哪怕只是见到她的影子——一个像她一样强大的战士。这不仅是对他们使命的履行，也是一种对张心若牺牲的告慰。

　　一个月后，意外发生了，一位学员在拟真训练中由于设备突发问题不幸牺牲了。夜祚平虽然不负主要责任，但是仍然借此为契机，提出了辞职。

　　辞职后的夜祚平收拢起部下，成立了暗湮。但其心中的梦想仍然没有变——重见张心若。一方面，暗湮利用其技术着手制造强大的战士，另一方面，有关灵魂的研究也在进行着。而在弦神计划成功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顿时怔住了，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弦神们展示能力的录像，他仿佛看到了当初英勇的张心若，仿佛入了魔。

　　从此弦神就成为了夜祚平心中的一个执念，他开始疯狂地“催化”弦神的生成，哪怕是为此让五千多个个体彼此厮杀，或是制造太空城惨案也在所不惜。但此时，叶天璇感受到，夜祚平已经在心底了放弃自己了，曾经的他是不会允许这样一个杀人魔存在的。

　　弦神的技术越发成熟了之后，夜祚平也清楚自己不用再搞鬼了，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他已经是个见不得光的罪人了。随后，暗湮蛰伏起来，开始研究那个最能接近张心若的实验——空间弦神实验与记忆注入实验。

　　而后的记忆与叶天璇所知的类似，他盲目的将第三核心注入叶天璇体内，却癫狂般的摧残着叶天璇本人的意识，他此时欣喜若狂，那个在心中漂浮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却突然被0199杀死。而后却快进到了夜祚平复活后的一睁眼。叶天璇下意识的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里的确是有一段记忆的哦！可惜，我是不会让你看到的~”0199调皮的声音突然响起。

　　“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嘻嘻……”

　　叶天璇决定不理她，继续播放记忆。

　　在神谕的夜祚平其实是闲职，希拉斯每天像痴汉一样研究着夜祚平的身体，夜祚平也不用做什么，召唤暗蚀等等的方面都是希拉斯在研究，一些杂活更轮不上他来干。和宇文真颜的交流成为了他打发时间的唯一手段。直到最近，夜祚平被派往地下基地与弦神决战，但记忆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叶天璇缓缓退出了记忆，0199却微笑着向她点点头。“你很有勇气哦！我想，夜祚平知道了这件事会很高兴的。”

　　“嗯？夜祚平难道会知道这件事？”

　　“是呀！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的脑子里有夜祚平的通讯法术，夜祚平能感知到这里发生的事情。而且，你要想回去的话，需要与我同时离开这里……”

　　“你离开这个空间之后，会去哪里？”

　　“太虚。”

　　叶天璇不清楚这是第几次听到太虚这个词了，这个地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性质，能包含暗蚀，还能有神秘的存在……

　　“太虚…那是哪里？你会传送走，还是跨越维度？你为什么能做到？”

　　“我也不太明白呢，那里就像暗蚀者的重生点，在宇宙中失去存在的暗蚀者都会在那里找到归宿，虽然也可以主动移动，但我也算是半个‘死人’了……”

　　“我知道，你可能有很多东西不明白，其实，我们暗蚀者也一知半解呢。因为我们暗蚀者的行动，是有方向性的，我们会为了扼制御弦的存在而行动。换言之，我们几乎所有的行动，都会或多或少的阻挠你们，给你们制造麻烦。而且通常，我们的性命比较短暂，所以绝大部分暗蚀者一出生就迫不及待的杀人。嘿嘿……”

　　0199直起身来，衣服随之飘散开，露出雪白的肩和大腿。“但是夜祚平不一样，他是被仪式转变成的暗蚀者。他没有那么强的使命感，但可是有大把的时间呢！夜祚平他啊，一直在研究暗蚀的起源，为什么会有这种天灾呢？太虚是什么呢？为什么…希拉斯这个混蛋会知道神识呢？”

　　“你们自己在研究自己…这件事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你还是不了解你的责任……”

　　“！！！”

　　0199的眼中突然闪出一丝寒意。她的身子向后一倒，层叠的衣服遮住了她的脸庞，随后倏的一声，一道寒光从她的手中刺向她的背后，那正是“金汤之石”。叶天璇下意识的想规避，但却突然想到这里根本没有通常意义上的“空间”，周围所见的不过是潜意识的投影。那“金汤之石”只是轻轻地穿过了她。0199的身体随之旋转，膝盖此时端在叶天璇的面前，少女的裙下一览无余。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们还是，把自己当做人类的看门狗吗？”

　　这种话从夜祚平嘴里听到过，叶天璇顿时脑门一热。但是，0199的话还没有说完，她打算再听一句。

　　“弦神的目光，应当放及宇宙，因为暗蚀要毁灭的就是全宇宙。超越种族，超越文明，你们应当学会平视一切，这样才能记录一切、创造一切。你不该顾及暗蚀者与你的立场问题，你应当想想怎么让自身成为超越宇宙的存在，在世界之外拯救世界。”

　　“世界之外……太虚？”

　　“弦神不了解暗蚀，就无法从根本上解决暗蚀的存在，即使杀掉了成百上千个暗蚀者，也无济于暗蚀突袭的阴霾。此外，你还要知道一件事情，只有越强大的暗蚀者，才能训练出更强大的弦神，任何别的对手都做不到这一点——这两者虽互为逆反的两极，却又如冰似火，绝不可分割。”

　　“那么，你想说的是……”

　　“想要战胜永恒的绝望，那就必然要将自身化为永恒。”

　　“所以……”

　　“只有夜祚平能做到这一点。夜祚平可以探知暗蚀，也愿意当你们的沙包。”

　　叶天璇沉默了。0199没有撒谎的意思。她其实是在帮夜祚平递橄榄枝。事实上，这种推销手段让她觉得有些肉麻。但关键在于夜祚平的态度，他明面上愿意合作，实际上愿意帮助我们多少？他们背地里有什么目的？要知道，他们一个个可都是跟着希拉斯混的，要是他们愿意站在暗蚀的对面，应该先宰了他才对。叶天璇无法放下戒备。

　　“先告诉我你们的目的。你们几个暗蚀者不是来做慈善的吧。”

　　0199脸色突然红润了起来。“要说目的的话，你得先知道一件事情…”0199 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目光有些迷离，似乎回忆着什不得了的事情：“我，还有神谕的宇文真颜，都是跟着夜祚平走的。”

　　叶天璇察觉到了不妙的气息，咽了一口口水。“把话说明白点…”

　　“我喜欢夜祚平。”0199突然毫不避讳的开口，叶天璇的脸却嘭地红了，连她自己都惊讶为何会这样。她明明对0199没有什么感情，对夜祚平更是如此……是这样吗？夜祚平跌宕的过去还在自己脑中回荡，而自己身为张心若的转世，有关她的情感也正在自己心里徐徐展开……现如今再次面对夜祚平时，叶天璇的情感已是无比的混乱。明明自己是那么讨厌他的，可是现在，只能说没那么讨厌罢了！但是，要是算上张心若的份……天哪，自己不会就这样变成别人的形状吧！自己明明已经有所属了，可…可是，夜祚平，再怎么说，你也不能和这个狐狸精好上啊！

　　叶天璇一时没刹住车，猛咳了两口，赶紧有些害臊瞥了一眼0199，她却没有在意。

　　“至于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嘛，这就是之前没给你看到的部分了。但是和你讲讲也无所谓哦~”

　　“咳，喂！少说废话。”

　　“夜祚平死后，我和他的灵魂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那种状态，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我和他的意志，处在一个没有时间和空间的维度，我和他就这样无尽的交流着……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觉得，那种感觉和在太虚中很像，拖着悠长的影子享受永恒…”

　　“我那个时候，还是个无知的怪物，而夜祚平这个家伙，让我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张心若的记忆。我变得越来越像她，虽然这种相似有些荒诞，但是，张心若深远的影响了我的人格，比你要更加深刻。他越发对我敞开心扉，我也越发变得像他喜欢的样子。最终，我觉得我和他记忆中的张心若一样，停留在了心里最喜欢他的那个时候。我和他，在某种程度上融为一体了。而我知道，夜祚平心中尚有执念，因此我将其往暗蚀者的方向引导，让他顺利通过希拉斯的仪式，成为暗蚀者。而我作为暗蚀者现身在这个世界的原因，也正是为了完成他的愿望……”

　　“至于那个宇文真颜嘛，我不了解她，但是她也应该喜欢夜祚平，和我是差不多的理由吧。”

　　“喂，这居然藏着个三角恋关系啊……那，夜祚平本人的愿望是？”

　　“培养出终极弦神。”

　　“哈？”叶天璇被这个中二的怪名字惊到了。

　　“夜祚平曾在死后的一段时间内，试图找到借由暗蚀的方式复活张心若的方法。但是随着他对暗蚀的研究加深，他意识到，暗蚀的最终目的是毁灭这个宇宙。就算抛下别的东西不管，回到太虚的暗蚀者也无法独善其身。太虚中有强大的存在，他们可以瞬间摧毁比他们弱小的意志，暗蚀者就是这样，大鱼吃小鱼不讲道理。届时，太虚中的他们将会随时有性命之忧。此外，太虚也不是一个幸福的地方。因此，夜祚平最终没有选择逃离这个宇宙，而是下定决心，帮助弦神击败毁灭宇宙的暗蚀，并且在未来保护宇宙。而他自己，早就准备好面对自己的过去。若是死在你们手上，他不会有怨言的。”

　　叶天璇此时有些动摇了，可悲的夜祚平如今却走投无路，哪怕是冒死也要回到他最后感觉到温暖的地方……

　　“所以，和我合作！”0199 突然将身子转回来，脸几乎贴上了叶天璇。“我会作为中介，帮你们联系夜祚平，同时也会协助你们的一些行动。”

　　“拯救宇宙什么的，太高尚了。你们有什么，哪怕是最功利的目的吗？”

　　“那样的话，是‘永生’吧……”

　　“哈？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做到？”

　　“那是‘终极弦神’才能考虑的事情哦，现在说还早呢！”

　　“唉，这个你们果然说不清楚。还是先说说另一个问题吧。你说过，暗蚀者会故意逆着御弦行动，你打算怎么‘阻挠’我们？你给我们的信息怎么证实？”

　　“嘿嘿……绊子什么的，那可不好说。大到摧毁你们的舰队，小到往你的床上洒奥利给……这取决于你们对夜祚平的态度了。你愿意读取他的记忆，这就开了一个好头哦！而且，关于信息，这本身就是夜祚平的一厢情愿，所以，只能靠信任来解决！”

　　“嘁…说白了就是没有保障啊……还有，洒屎什么的也太过分了吧！”

　　“啊，那就往杯子里滴……”

　　“不行！要是我发现你们在人类的地盘搞任何手脚，那就别怪我们‘虽远必诛’了！”

　　“嘿嘿，没有那么恶趣味啦！我们会让你们多一点小麻烦不错，但是也只是多绕个路，多找几样东西之类的。与人类相处的底线我们很清楚，此外，我们会在合适的时机，对你们开展训练的……”

　　“哼……就怕十二面体号的主炮不同意了。”

　　“嘿嘿，之后等我消息吧。也许我们不会再联系了，也许明天就联系。”

　　“此外，我有一个名字，叫‘七叶’。”

　　“七叶？”

　　叶天璇还没回过神，0199就忽然凑到了她的脸上。她们额头相接，叶天璇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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