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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雪-第三卷】(16-17)
作者:听江潮
2024/02/05发表于:第一会所
是否首发:是
字数:14,452 字
第十六章:似此星辰非昨夜,谁为风露立中宵
近来两三月洛清诗时常于睡眠中无端醒来,今夜亦同。她打开窗感受着金秋时节夜晚降下寒气,担忧爱子睡觉顽皮蹬了被子,于是蹑手蹑脚走进他的房间欲探视,不料榻上空无一人。若是起夜小解,为何他外穿的衣服也都不见踪迹? 琢磨间洛清诗穿好衣服,明知一个少年郎没有夜访妇人的理由,她却还是鬼使神差的去向了沈月盈居所的方向。
巧又不巧的是当她方靠近沈月盈寝室五丈时便听到了自己儿子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与他梦遗时发出的动静一般无二。这下可给她吓得三魂去二,莫非她的乖乖胜雪正与那沈月盈做起了苟且之事?
不及多想,她当即一步飞掠至房前就欲兴师问罪,可推出的手掌还是停留在了门前二寸,破门而入的后果令她不得不迟疑。
此刻她眼眶微红,傲人双峰随情绪波动不断起伏,看起来委屈至极,像极了被夺走心爱之物又无处倾诉的小女孩。触情忆景,她不由得回想起四岁前的幼年时光,那时候的她虽然父母忙碌却还有长她十岁的兄长关怀,无论遇到什么伤心事,只要小身子钻进那个温暖的怀抱一切都会雨过天晴。可惜在她满四岁不久后,兄长洛清歌在一个雷雨夜离家后便再也未归,父亲耗费重金寻了月余也只找回一件血衣,她也永远的失去了避风巷。(详见卷一第八章)
耳边呻吟又传来,将伤心之人唤醒,沉浸回忆顷刻间仙颜已划过两道流晶。彼时还有兄长可以倾诉,此刻苦楚又能话与谁知?洛清诗心中虽悲苦却也要求个明白,只见她侧着脖颈眯眼使视线与门缝齐平拼命地往里瞧着,然榻前那道屏风恰巧遮挡视线,她气急之下只恨世上没有透视之法。
无奈她只得纵跃上房顶,一步一探的靠近床榻正上方,此刻的她可谓是将情身功夫发挥到了极致,便是世上最灵巧的猫儿见了也得甘拜下风。
终于惊心动魄的五息过后,洛清诗屈膝下蹲揭开一片青瓦,目光所至令她差点昏阙。从来只属于她的宝贝枕在别的女人藕臂上,他的亵裤被褪到小腿,他白嫩粗长的屌儿充血勃起被那个女人在指掌间套弄,他的表情看起来很是享受。 心跳与呼吸皆静,洛清诗进入一种空无的状态,这种状态是武人梦寐以求想要触碰的,因为它代表着领悟和蜕变。然洛清诗心中想的自然不会是武学相关的东西,眼前景象虽不至于想象中那般严重,却依旧令她无法承受。
她愤怒沈月盈不自尊,以义母的身份对宝贝儿子行此猥亵之事,更痛心风胜雪没出息,怎么这般轻易就被旁人骗去了?同时心中也琢磨着:“这事儿真的很快活吗?”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事快活与否的时候,即便快活也该是她来让风胜雪快活!沈月盈这个假货能做得到,她这个货真价实的亲娘难道会比她差?他明明是我的!思绪万千间,洛清诗没有意识到她的心态已然趋于极端,全然将前几日拜访翠兰的事撇在了脑后。
洛清诗从不钻牛角尖,纠结来得快去的也快,她知道当务之急是阻止眼前的荒唐,于是她又掠下房顶佯装不知的敲门问道:“姐姐,灯还亮着呢?还没休息吧?”
这一瞬攻守易型,该房内二人六神无主了。沈月盈还能保持三分镇定,风胜雪则是脑浆成了浆糊,呆愣过后又是一脸的焦急无措,这要是让母亲知道了,还不得把他生吃了?
沈月盈一边应付来客说道:“刚练完功躺下,妹妹深夜到访可是有事?”同时打开床边窗户示意风胜雪赶紧穿衣溜号。风胜雪瞬间明悟,当即如小鸡啄米般点起头,胡乱套上衣物,来不及穿鞋系腰带便冲出窗外。沈月盈见他一手提溜着鞋袜一手纂着裤腰落荒而逃的样子实在是滑稽至极,当即难掩笑意。
“也没甚要紧事,近来睡眠不佳,今夜又无眠,百无聊赖便出门走走,行至左近见姐姐房内亮着烛火便来问问。”洛清诗漫不经心的说道。
“哟!这睡不好可是大事,姐姐也略通岐黄,这就开门替你瞧瞧。”沈月盈边说边起床穿鞋。
沈月盈要开门迎客,那爱儿必定已经离去,目的已经达到的洛清诗无意与这夺子仇人纠缠,当即客套道:“罢了,姐姐既已睡下妹妹不便在叨扰,这等小事我抓几幅安神的方子便可,你好生歇息我这就回。”话毕她转身就走,刻意之下渐远的脚步声清晰地传入沈月盈耳中。而沈月盈终于长舒一口气,抹了一把额上被惊出的冷汗,嘴里埋怨道:“大晚上瞎溜达什么..。”
另一边风胜雪近乎亡命般的奔逃回转,她料定母亲来义母这定是寻他,因此绝不能被母亲先回去,好在当他回去后母亲没有守在他的门前抓现行,他赶忙脱衣钻进薄被想要入睡,可惊魂未定又哪能安然入眠。好不容易心绪平静了些许,门外毫不掩饰的脚步像是丧钟敲响且声音越来越近。
“嘎吱”的开门声响起,薄被中的风胜雪闻之骤然缩成一团,他祈祷着母亲只是来看他有没有盖好被子。然事与愿违,洛清诗一指虚点燃起烛火,见爱儿蜷缩心中又怜又恨,原来他是知道怕的,同时也惊叹他返程迅速,心道:“臭小子溜得倒是挺快。”
莲步款款轻挪,她坐上床沿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白皙指掌攀上爱儿柔嫩的脸颊摩挲,神情竟有些难舍,良久后风胜雪闻得幽幽一叹回荡耳边,随后眼睑一暗,他料想是母亲离去灭了烛火,果不其然关门的声音紧随而至。
闭门动静令得风胜雪忍不住长呼一口气,劫后余生的他找不到本该雀跃的情绪,方才母亲叹息令他莫名落寞,心口像是堵上了什么东西,好生不畅快,辗转少时后眼角竟尔微酸,这便是母子连心了。
夜半,秋风呼号率先打破寂静,须臾后急促密集的雨点洒落大地,刹那间将细微的虫鸣掩盖。
翌日清晨,一场雨过后,天地倒转,举目万里暗淡,足下星河生辉。洛清诗立身房檐下沐浴着晨风,观其面色苍白之余微黑的眼眶有些突兀,似是一夜未眠。然此番病容却非一夜之功,以她的惊天修为便是接连数日不休不眠也无至于此,这几个月她的确都没怎么睡好,长久得不到良好的休息令她也有些萎靡。她替自己号过脉,也去寻过医,结果却没有结果。
晨风中入定洛清诗听到身后房门开启的声音,回身一撇正好与爱儿目光交接。风胜雪见母亲面色较之昨日更差当即走近问询道:“娘亲昨夜又没睡好吗?” “本就有些失眠,况且..。”话说一半洛清诗却背过身沉默了。
“况且什么?”风胜雪焦急又有些好奇。
洛清诗淡淡道:“况且你不在,有些不习惯。”
风胜雪不知该如何回应母亲,毕竟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和她保持距离,他本能接话,张开的嘴却只是说出了:“娘亲,我..。”而后便是沉默。
忽而少年手腕处传来微凉的触感,原来被是母亲握住了,洛清诗话头一转对爱儿说到:“该去用饭了。”话毕便牵着他向厅堂走去。
而方才再次近距离对视下,风胜雪发现母亲眼角竟有些红肿,眼中也有淡淡血丝,就像是哭过一样,他在母亲身后忐忑道:“娘亲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吗?怎么眼睛红红的?”
洛清诗本想随口敷衍失眠二字回应,但转念一想自家儿子聪慧异常,以此为由想来瞒不过他,反倒引得他胡乱猜测。但伤心流泪的原因是她自己都难明的情绪,潜意识里更是不愿意话与他知。她沉吟片刻后低声解释道:“昨夜我梦见了你舅舅,惊醒后忍不住哭了一场。”
母亲提及早夭的舅舅,风胜雪知道这是埋藏在她心中深处的最痛,当下只得笨拙的安慰道:“娘亲别难过了,舅舅都走了快三十年了,况且他泉下有知见您神伤也会难过的。”
风胜雪本以为母亲会予以回应,岂料她话锋又一转,语调斯理道:“用过饭后便向你义母告别吧,我们该回了。”
少年张开嘴顿了片刻,最终“嗯”了一声。
早饭后,母子二人向沈月盈辞行,虽知他们归去是必然,但分别之际离愁却依旧,终归还是人家身上的肉。沈月盈看向乖巧站在母亲身侧的义子,忍不住想要上前抱抱他,亲亲他的小脸。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心中蓦的一颤,忍住了冲动。今日的洛清诗令她感到怪异甚至有些不安,她荒唐的认为若是她上前亲近风胜雪会招致不好的后果。于是犹豫过后目光再及已是母子俩渐远的背影,不忍多看,她亦转身回去,背影有些萧索,一声轻叹,她知道再相见又是许久之后了。
回程途中洛清诗没有再蛮横的抱起爱儿飞奔归家,母子俩甚至没有共乘一骑,风胜雪始终坠在母亲身后数丈的位置,他们各有心事,不复往常黏腻,沉闷是返程的主题。母子默契之下,两匹马行得都不是很快,似是想要归途更长久些。 午时用饭后母子二人又启程,再行一个时辰后便至荆州,荆州西南再百里便是家了。官道的岔口处风胜雪勒停马匹,前方洛清诗闻得动静亦停,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回首端详着爱儿。
风胜雪低垂着头颅,嘟嚷着:“请娘亲先回,孩儿许久不见义兄。想在荆州盘桓一段时日好寻他叙旧。”
洛清诗闻言一颤,握住缰绳的手猛然收紧,呼吸也放缓些许。风胜雪见她沉默不语还想说话,又见她回过头去肩膀有些微微起伏,他有些不安问道:“娘亲,您不同意吗?”
洛清诗闻言一顿,语气有些哀戚回道:“你...你说过他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当下贸然找寻若是扑空岂不徒劳?”面对爱儿问询,她未置可否,只是表示质疑。 母亲话中挽留风胜雪岂能不知,但暂时远离母亲的是目前最上选择,他太害怕了,害怕自己愈发控制不住的情感,尤其是昨日对义母做出的事情,若是他真的对母亲...这是连想都要遭天打雷劈的事情!是以心中再不舍也只得狠心,对自己
狠心更是对母亲狠心。
心念把定,风胜雪对母亲解释道:“大哥曾告诉孩儿,每值八九月时节他都会在荆州老家,故而此行并非徒劳。”
“那...那你重阳前回得来吗?”洛清诗话中已是哽咽,或许是觉得孩子长大了应当给予尊严,这回不同与爱儿上次走前她所展现的强硬,语气带着哀求显得有些卑微。
母亲的态度令少年好不容易硬下的心软和许多,他此刻生出一个荒唐的疑问,为什么母亲要这么在意他?他竟然希望母亲可以少爱他甚至不爱他,如此心中的负罪感会减轻些许。
母子间沉默片刻后,风胜雪还是给出了答复,他颤声道:“孩儿尽量早日归家,还请娘亲在家保重身体。”
话到这个份上,再无转圜余地,洛清诗担忧爱儿在外多有不便,有很多话想要嘱咐爱儿,最终却只说了声:“好。”又勒马靠近塞了几张银票给他,而后她用力一夹马腹,风胜雪目光所及只余一骑绝尘。
目送母亲远去,此刻的风胜雪不知道他算是赢了还是输了。短暂踌躇后他也不停留,调整方向行上了岔路的另一边。
洛清诗边抹眼泪边挥鞭,很快就抵达了最近的车马铺,匆匆归还马匹后她又毫不停歇的一路飞驰,小半个时辰就回到了家中。推开门的一刹那她像是被抽空了全部力气,径直的走向卧室床边然后躺下,素来爱洁的她并没有洗浴的打算或者心思,蹬掉鞋袜便和衣躺下了,薄被覆盖的香肩规律的抽动着,彰显着榻上人母不曾平息的心绪。她疲困交加,却难以入眠。
另一边,风胜雪行至荆州郊外便一路打探,又往南行寻得一处宽阔河流,此谓之涢水,乃属长江一大之流。他归马之后一路飞奔,溯流而上欲寻其源,行将过半之际余光忽的撇到一艘渔舟。似是心有所感,他跃下河堤又两步掠至河滩,眺目望去是一名男子独坐孤舟垂钓的背影,但见他身着蓑衣斗笠,一手操持鱼竿,一手提溜着酒壶,不时来上一口。
心中虽期盼,风胜雪却也不认为天下间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可就此离去也辜负了自己特意跃下河堤。于是乎少年略提内元,一首七言应声而出:“一晨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钧。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约一江秋。”
诗声在内力加持下响彻两岸河间,风胜雪见那钓客一愣,又试探道:“孤舟泛渡,饮酒垂钓,状元郎好不雅兴!”钓客闻言猛然回首,映入眼帘是少年神秀俊美的面容,熟悉又令人想念,当即难言雀跃兴奋神色。
而风胜雪见到久违的义兄更是喜上眉梢,当即屈膝运气就要踏水上船,岂料江听涛见他跃跃欲试的模样确连连摆手,又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此番作态令风胜雪倍感困惑,原以为义兄会立即抛下鱼竿跃上岸和自己来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好一阵嘘寒问暖,可他无动于衷便罢了,却还阻止自己上船。他顿感有些失落,当即蹲下无聊至极的薅起野草玩。
江听涛还不知义弟被他冷落,成功吊起一尾大鱼后便迅速收拾渔具鱼获,而后极速舞动船桨靠岸,深厚内力加持下一对船桨搅动得飞快,水面顿时扬起波波浪涛,还惊扰了河中觅食的江豚。那几只江豚似是发泄不满,紧随其后的追着。 风胜雪见义兄三下五除二便将船靠了岸,当即迎了过去,跳上船擂了他胸口一拳调侃道:“我的好大哥,着实令人等的心焦啊!”
方才江听涛醉心水下吃饵的鱼儿,怠慢了远来的兄弟,此刻见风胜雪一幅兴师问罪的模样心中登时了然,他双手紧握义弟拳头,假以辞色道:“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贤弟久候,但这事真不赖哥哥我。”
风胜雪见义兄推脱,又是一拳擂去,他指着船板上的鱼篓笑问道:“不赖大哥难道赖这鱼?”
江听涛又挨一拳,他佯装吃痛呲牙,见义弟这么说当即附和道:“贤弟所言极是,正是赖它!”他见风胜雪闻之嗤笑又继续道:“贤弟非是爱好垂钓之人,自然有所不知,钓客在鱼儿将上钩时..。”他话语一顿,卖起了关子。 见风胜雪不耐作势又要挥拳,他赶忙接上说道:“那可是雷打不动雨淋不跑,便是有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在身边脱光了发浪都是视而不见的!”
这下可逗的少年双手捧腹大笑,再也腾不出拳头擂人,他边笑便磕巴道:“大哥!你...你....真是...有辱斯文!老天让你中状元才该遭雷劈呢!”
就在二人爽朗笑声此起彼伏之际,小船忽的晃动起来,风胜雪遭此一惊当即收敛笑声,他看向船舷边,但见几只长约半丈似鱼非鱼的活物泄愤般的撞着船身,它们身似滚木,有鱼尾鱼鳍却无麟,皮肤光泽水润,嘴若擀面杖,端头圆润。 风胜雪第一次见这怪模样的东西,当即向义兄投去疑惑的目光。江听涛看他不解,笑着解释道:“此物名曰:黑鱀,又名江豚,源于长江,亦在长江各支流栖息繁衍。因其形貌憨态,渔民称之为:江猪。大风大雨前,他们会比较频繁地朝着起风的方向出水,像‘拜风’一样。因而又称之为拜江猪。渔民据此便知风雨将至,赶快收网归家躲避。行船的人能通过它们来判断天气,预告风浪,故而也称之为风豚,它们在更早的时候..。”
见义兄说起劲了,风胜雪赶忙打断:“得得得,大哥博学令人拜服,但小弟也不想追本溯源,再说下去就是盘古开天辟地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江猪江豚总是你的家门就是了,一笔写不出两江字不是?”话毕江听涛先是一愣,而后便该风胜雪挨拳头擂了。
..。
河堤上,二人追着落日并行,江听涛看向身侧义弟感叹道:“好小子,长这么高了,都到我眉毛了,令堂把你养的好啊!”
言及母亲,风胜雪神色微变又迅速掩去,他赶忙接话绕过母亲,道:“大哥猜猜我还有什么变化?”
江听涛略作沉吟后说道:“声音,虽然依旧略显青嫩,但已不是娃娃音了,方才那首七言我愣是没反应过来是你。”
风胜雪点头又问道:“还有呢?”
见义弟满脸狡黠笑意,江听涛摇头称不知,哪知风胜雪让他附耳听来。少年先是环顾一圈,确认没人后又掩嘴靠近说道:“我下面也长高不少。”
江听涛简直要被气笑,他调侃道:“哦?是吗?那为兄可得瞧瞧变化了!”说罢就要伸手扒风胜雪的裤腰。一句戏言让并行变成了追逐,夕阳西下,余辉将殇,兄弟间的欢笑却比朝阳更灿烂。
江听涛不必说,高强武艺直逼名门大派的宿老,便是风胜雪经过两年的提升一身修为也足以跻身顶尖之列,他二人又长于轻功,于是你追我逃之下硬是在太阳彻底沉没之前来到江听涛家中。
不得不说这位状元郎很是讲究,府邸坐落于山南水北之处,方圆数里皆无人家很是雅静,东南十里处便是一个集镇,这些许路程又丝毫不影响他日常采买。再观房屋,四周无墙篱,仅有一间三丈见方的木屋坐落,屋外花草树木繁多,于落英缤纷中各自璀璨争艳。
江听涛搂着义弟肩膀热情的将他带进家门,甫一入内一股异香便涌入风胜雪口鼻,他刚想问其缘由,但听义兄说道:“你坐一会,桌上是我下午晾凉的茶,想喝热的话炉碳就放在外边西角,天不早我得赶紧先把鱼杀了好开伙。” 风胜雪闻言起身道:“大哥独自操劳,却让兄弟坐享其成,这哪里使得?我来给你打下手。”
然少年腿都没有立直便被江听涛又按在了座椅上,他笑骂道:“死孩子跟我还讲起客套了?你安生坐着等吃饭就行了,话再不说第二遍了。”话毕他匆忙外出准备料理晚饭,行至门口时又回头嘱咐道:“茶叶在那柜子里,从上往下第二格。”
风胜雪见义兄忙活去了便打开柜门取出茶叶自己招呼起了自己,他由衷欣慰,再见久违两年的义兄,一切都如过往那般,时间并没有带来隔阂。他觉得自己是被上天垂怜的,虽然娘胎了就没了父亲,但母亲对他的关爱令他幸福健康的长大到如今,从小到大莫说是委屈,半点不顺心都没有过。此外还有师父和义母,他们均对自己视若己出,他虽没什么朋友,但一个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已经很足够了。思绪间往往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小半个时辰后门外传来义兄的呼喊:“出来吃饭。”
风胜雪依言出门,但见空地上摆上一张方桌,桌上亮着油灯,三菜一汤一坛酒。豆腐鲫鱼汤、清蒸鲈鱼、红烧肉、炸花生米,几样家常菜虽不奢华却胜在色香味美。
少年接过碗筷汤匙第一口尝的就是鱼汤,入嘴只觉得甘美香甜唇齿留香,都说君子远庖厨,不曾想义兄贵为状元却也厨艺了得。他干脆舀了小半碗,边喝便赞美义兄的厨艺,对此江听涛笑而不语,欣然接受了兄弟的褒奖。他见风胜雪饮罢后又欲夹一筷子鲫鱼肉,当即伸出筷子阻止,迎着少年不解的眼神他解释道:“这鲫鱼刺又密又细,为兄担心灯光昏暗鱼刺卡了你的喉咙,况且这味道都在汤里,肉本身其实寡淡。”见义弟听劝他又指向鲈鱼说道:“要吃吃它,味道更鲜美还没刺。”
..。
明月高悬,酒已过三巡,桌上已是杯盘狼藉,二人皆微醺。风胜雪与江听涛又碰一杯,道:“大哥家中为何芬芳四溢?莫非你在家时做些贩香囊的营生?” 江听涛反问道:“胜雪可还记得我这木屋有个名?”
风胜雪俊美白嫩的小脸上酡红满布,闻得兄长发问,他歪着已有三分迷糊的脑袋做思考状,天真可爱的模样着实惹人怜爱。他思忖少许后略吞吐说着:“沉...沉香小筑?”
江听涛带着三分得意道:“然也,为兄这间木屋大梁和四方柱皆取材于沉香树,故而芳香长留。”
“大哥好品味,依我看来便是女儿家所谓的香闺也远不及你这沉香小筑。” “哦?我们风少侠入过女子的闺房?”
“适才戏言,兄长莫要当真。”
“哈哈哈,你这小滑头!”
..。
第十七章:战无不胜,算无遗策
兄弟二人喝了个酩酊,顾不及洗漱便同席就寝,直到日上三竿才不情愿的醒转过来。风胜雪坐起身揉着睡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江听涛此时方着上鞋袜,闻言扶着宿醉仍有些胀麻的头走到屋外看了眼太阳,对风胜雪说道:“应是辰时了,看来我们这觉睡得挺结实。”
风胜雪此时套着外衣也走出房门,阳光和微风令他清醒不少,闻着自己和义兄身上残留的酒味他皱了皱眉,道:“大哥,井在哪?一身隔夜酒臭,得洗个澡。”
“冷水还是热水?”
“就冷水吧。”
..。
沐浴后江听涛煮了点面条和风胜雪将早饭简单对付了,而后带着他入了荆州,别样的风土人情令少年一路流连忘返。约莫逛了一个时辰后,二人有些累了,可此时离午饭时间尚早,无聊之下便进了一家茶馆听书。
二人甫坐定,江听涛便唤道:“茶博士,来一壶西湖龙井,再上一叠瓜子一叠花生。”那小二听了差遣当即应好,立时转身小跑备茶了。同时一声砰响传来,只见那讲台上一位说书先生身着长袍手挥羽扇,吆喝道:“响木拍桌,评书开说!接下来不才要讲的乃是一位响当当的英雄人物。不才此斗胆问发问,庙堂也好武林也罢,诸位客官以为近百年来谁能称得上是神州大地上的英雄?”
“真龙风玉阳!”
“剑仙子洛清诗!”
“半生酆都铁判官!”
“一生无败的剑神,天剑!”
“渐空大师!”
“镇北大将军赵诚!”
“九州剑王方洲白!”
“神拳开山丘肃!”
..。
说书先生一起头,台下茶客纷纷各抒己见,更有甚者因见解殊途争吵起来。那先生见气氛已经炒得火热,甚是满意的抚着胡须,他手中惊堂木再拍,朗声道:“诸位都是花钱消遣的客官,各执己见很正常,但切莫伤了和气。”
茶客们被一语点醒,七嘴八舌终于消停些,都看向台上,想听听说书先生的高见,但听那先生继续道:“方才各位客官说的这些豪侠名将,不才也略知一二,不才以为这些人之中论无敌非天剑莫属,论功绩渐空大师和风玉阳大侠难分轩轾,清诗仙子或许略逊之。但有一人曾东灭海盗、南平苗疆、西降蛮胡、北拒狼朝,而此上盖世功勋始于他十七岁,二十岁止。私以为这才是举世无双的大英雄,大豪杰!”
话罢台下嘘声一片,一精壮汉子更是满脸不屑说道:“我说先生,这牛皮都在天上飞了,真要有如此人杰爷们为何从不曾听闻?再者说了,这等功勋便是冠军侯在世也自愧不如吧?况且他要真有您说的那么神乎其神,为何北方边城守军还要苦苦支撑?为何这些年来武林中的豪杰还要前赴后继的去边城送死?” 见众人质疑,说书先生也不羞恼,端起茶咕嘟两口后慢条斯理道:“此人就在这荆州城中,他的大名若是诸位中有善棋艺者必然知晓,他就是寂寞侯——李嫁衣!”
这时一名文士打扮的青年公子接过话茬道:“他乃是皇家授勋的世袭侯爷,封号‘承恩’,二十年前在侯府金榜开局败尽天下国手,因痴迷棋道又苦无对手被棋坛好事者称之为算无遗策——寂寞侯。可这位从来都是闭门醉心棋道的闲散贵人又和驰骋疆场有什么联系?莫不是先生开讲前做错了功课,搞混了主人翁?” 青年公子话罢引得一众茶客哄笑不止,说书先生见有人拆台登时着急说道:“那是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可知李候又被称为战无不胜——凯旋侯?” “凯旋侯?小时候倒是听村里老头讲过,那时候我们一帮小孩都是当神话故事听的,着实太过离奇。五百勇士全灭八万狼军,五百天兵还差不多!”此刻又有茶客接过话茬。
“诸位客官信也罢不信也罢,待不才将神话再现,届时自由诸位分说!话说二十五年前,那时候还是先帝爷的年代,那是裕隆三十六年的深秋,彼时我大衍王朝近海地域时常遭到东洋海盗的侵扰,李候年方十七..。”
台上说书人口若悬河,似亲身经历过般将过往一场场恢弘战役以三寸不烂之舌展现给台下茶客,说到动情处时亦是潸然泪下。
“话说凯旋侯此生最艰难的一战便是在西域,哪一年深秋他被西域名将布木丹亲率四路大军围困孤绝山,粮草水源被断。凯旋侯本意是以自身和五千荆州子弟兵做饵,吸引布木丹将大军汇聚孤绝山下而后与援军里应外合,岂料人算那不如天算,雪季竟然提前一个多月到来,本该围剿布木丹的大部队被风雪所困迷失了方向。
凯旋侯不愿五千子弟兵随他葬身孤绝山,遂提议由他率领小股精锐从防守薄弱的险路突围将大部队引开。然他刚开口五千子弟兵便齐刷刷跪下齐声呼喊道:‘主帅,不可!’凯旋侯见此情形难免为之动容,他背过身不愿直视众子弟兵,说道:‘为将者当以大局为重,本帅的决定能将伤亡降至最低!而身为军人,你们需要服从命令!’
这时一名中郎将起身走至凯旋侯近前单膝跪地,他仰着头说道:‘末将读书不多,却也知道何为大局!自跟随主帅以来无一败仗,五千子弟兵还会再有,可凯旋侯只有一个!您才是大局啊!’
五千子弟兵也齐声高呼:‘大局!大局!..。’ 凯旋侯闻声回身,虎目含泪,
他大喝道:‘举棋兵取我帅旗来!’ 他接过帅旗,深深了看了一眼上面的‘李’字,咬破手指在棋上写下:目下被困孤绝山已有半月,我方援军至今杳无音讯,臣李嫁衣及五千荆州子弟决意以死报效国家,以遂成人之志! ”
说至此处台下一片鼓掌喝彩,而说书人已是哽咽,他长呼几口气后又接着说道:“而后凯旋侯将帅旗交给监军的御史大人,又令十数亲卫护送他从趁夜从小路逃离,岂料那御史是个草包,见着蛮胡骑兵巡逻竟吓得尖叫。那十数亲卫为护他尽数牺牲,那混账御史为了保命竟然将山上地形布防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还充当向导引蛮胡大军上山围剿凯旋侯。”
“混账!”
“奸贼!”
“畜生!”
台下茶客要已共情,故事听到这当即不住咒骂,风胜雪也听入了神,眼下情节如此走向令他也慌了神,他问向说书先生道:“后来呢?五千要如何抵挡五万?这位凯旋侯捐躯了吗?”
台上说书先生未置可否的卖起了关子,台下茶客皆安奈不住想要知晓下文,唯有江听涛小声对风胜雪说道:“他要是捐躯了,那二十年前制霸棋坛的又是谁?”
风胜雪这边恍然大悟,说书先生也架不住茶客催促,继续说道起来:“后来那五千子弟兵近乎覆没,只有寥寥十数人幸免于难,布木丹亲手砍下凯旋侯的头颅别在腰间启程凯旋。”
一名茶客顿时驳道:“不对吧先生?李候若是就这么死了,那现在的寂寞侯难道是鬼变的?”
说书先生摇扇抚须应道:“您说得不错,不才虽不晓得虽具体原因,但凯旋侯的确是死而复生。可那布木丹却毫不知情,大胜而归的他眼看再无威胁,于是便率军抄了近道,而那条路要经过一条长十余里的峡谷。就在他们全军进入峡谷时,出口处传来凯旋侯的声音:‘布木丹,五千子弟兵的血债李嫁衣要你在此偿还!’
布木丹腰间正别着凯旋候的头颅,他见有人自称李嫁衣当即笑道:‘若是孤绝山的漏网之鱼便自行离去吧,我今日心情大好不与尔等计较,若真是李嫁衣的鬼魂,还请现身让我长长见识。’
谷口处又传来声音:‘要我现身可以,但现身之前我要给你三个忠告,第一:投降认错,弃械自缚,允你一人离去;第二:自戕谢罪,你会成为西域的英雄被族人铭记;第三:快逃,现在!’话毕凯旋侯手持帅旗赫然现身谷口处,身后千军万马正是迷路半月的援军。
布木丹哪能不知自己已经中计深陷绝境,他的五万大军被拉成一字长蛇被困峡谷,能迎敌的不过头尾部分,不足千人,况且峡谷上方...他想到此处猛然抬头,
乌泱泱的弓手布满峡谷两侧,皆弯弓如满月只等一声令下。 他心焦之下狗急跳墙,见凯旋侯孤身一人立于大军前方,竟单人一骑冲去欲作最后反扑。
他见凯旋侯不躲不避手持旗杆摆好架势,当即得意喝道:‘李嫁衣,你太自信!虽然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但究其本质不过是个手不能提的贵公子,你想文生武唱,那只会悲哀!’
然布木丹话语甫落,凯旋侯如迅雷般跃起,手中旗杆横扫,一挥之下布木丹手中长枪断裂,他本人更是被这股大力击飞数丈倒地咳血不止。布木丹这才算是认了哉,他踉跄起身跪地说道:‘败将布木丹愿率部投降。’
但听凯旋侯说道:‘机会给过你了,已经迟了!’布木丹闻言毫不犹豫抽出腰刀架在脖子上,道:‘我死,给他们一条活路,不久后大汗知道草原上最精锐的儿郎都被你们俘虏了,他一定会停战的。’
凯旋侯摇头道:‘还是迟了,况且这五万人要吃我们多少粮米?我大衍农民的血汗岂能喂养尔等番邦蛮夷?再者,杀了他们你们大汗莫非还敢兴兵再战?’话罢凯旋侯掷出手中旗杆将布木丹穿了个透心凉,又对大军下令道:‘尽灭!’” 讲了了这么许多,说书人稍作歇息喝点茶水,而后又说道:“接下来就是凯旋侯北上抗击狼朝的故事,适才有位客官说凯旋侯曾以五百勇士全灭八万狼军,且容不才细细道来..。”
一名茶客打断道:“打住打住,又是死而复生又是五百灭八万,莫怪人家说是神话故事,太离谱了!先生还是换个故事讲吧!”
话罢台下众人也随之起哄,说书先生本想争辩,但台下都是衣食父母,当下也只得讪笑赔罪换了个话题。
“话说三十年前有个少年名唤钱阿生,他不学无数混迹乡里,从偷鸡摸狗到欺男霸女再到一代江洋大盗。恶有恶报,他没逍遥多久就被一名捕快缉拿,那捕快正是如今的九省名捕孟霄..。”
听到孟霄的名字江听涛瞳孔一缩,两年前森罗宫贲虎和虎魄刀门门主林海正是使的孟霄独门绝技,以一条银色链子镖阻他退路,说起来他和孟霄还有笔账算呢!
“钱阿生被捕入狱后吃尽了苦头,审讯期间腿也被打断了一只,最后要将他发配到边疆,他这等发配罪人到了战场往往都是被当做肉盾顶在最前方。战场上任他往日再凶悍也不过是只待宰的羔羊,况且还是只瘸腿羊。第一次上战场他便重伤垂死,同袍们见惯了生死,见他出气多进气少便不再理会,将他草草掩埋。 而就在入土一个时辰后,他竟醒转过来,本来兵士用的棺木质地就差,覆土又浅,他愣是挣扎着爬了出来。但这一折腾也耗尽了他最后的生机,在他弥留之际是一位云游的和尚将他背走救治,而后又传他武艺。在他学成之后和尚给了他一本恶人榜,其上记载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和尚告诉他每诛一恶方可翻开下一页。一年后榜上前九十九名大恶均被钱阿生诛灭,他翻开最后一页时发现其上赫然是自己的画像,于是乎他一掌了断自我。此后世上再无钱阿生,而是多了一名嫉恶如仇的游僧..。”
说书人继续娓娓道来,风胜雪与江听涛受到五脏庙的感召便付了茶钱离去了,不久后他们走进一家名为“醉仙居”的酒楼,江听涛挑了个惯坐的桌台,唤道:“小二过来招呼!”
小二闻讯小跑过来,见是江听涛立时笑着招呼:“哟!前几天说回见,今儿个又见着状元郎了。”
江听涛扔过一锭银子打赏小二,道:“带我兄弟尝尝家乡味道,这钱你拿下去和张大头喝茶,让他给我把菜做仔细咯!”
小二接过赏钱大喜道:“瞧您说的,您来吃饭那是小店蓬荜生辉,怎么着也得拿出十二分的本事招呼着,您看还是按老样子来不?”同时也对江听涛同桌的俊美少年感到好奇,他知道江听涛向来高傲,从来没听说有人能被他称为兄弟,当下对这陌生少年也敬畏起来。
江听涛吩咐道:“再烧只腊鸭子、爆盘腰花、煨个大骨藕汤,酒要你们镇店之宝。”
小二回到:“得嘞!您二位请稍等。”
盏茶功夫,七盘热炒一钵藕汤一壶美酒便陆续呈了上来,风胜雪见义兄如此手笔,不由问道:“咱们两人吃得完吗?”
江听涛却道:“无妨,这些都是为兄爱吃的,你且一一试过,看看为兄品味如何。”
嘴上说着吃不完,风胜雪行动确实诚,吃得那叫一个香甜。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又俱是习武之辈,风胜雪更是在长身体的阶段,很快桌上佳肴便已消灭过半。而就在兄弟二人推杯换盏时,店外由远而近传来一阵歌声:“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正直公平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我到西天问佛,佛说我也没辙..。”
二人问得歌声皆发笑,江听涛更是评价道:“这歌倒是趣味非常。” 就在酒楼众食客津津乐道于歌声时,一声巨响打破和谐。食客们循声望去,但见一口巨大铜钟挡在店门口,虽不至于严丝合缝,但钟体两边与门框的间隙也无法过人。而后一道壮硕身影翻过巨钟一瘸一拐走向一张空桌坐下。那人头顶戒疤身着僧衣,原来是个和尚,他右额一道狰狞伤疤,还生得一对扬天怒眉,端的是凶神恶煞。
掌柜的见状立马跑来问道:“这位大师,门口那大钟是您放的?”
和尚说道:“正是和尚我。”
掌柜的登时急眼,道:“哎哟,我的大师傅!您把它放那,小店可还怎么做生意啊?”
和尚大笑道:“和尚我只管放钟,不管生意!有本事你自己挪开去。” 小二闻言前来帮腔:“高僧说笑了,那大钟恐有上万斤,小店这几人哪有这样的神力?还请您大发慈悲,挪了去吧,事后我们掌柜的定少不了布施。” 掌柜一把扯开小二,恭敬的奉上一锭银子,谄媚道:“还事什么后啊?这十两纹银权当是小店孝敬佛爷的,您就收了神通吧!”
和尚摇头道:“和尚我只管放不管挪,况且我这出家人要你这身外之物作甚?”
掌柜这下没辙了,焦急的摊掌问道:“那您到底要如何才肯挪开它?” 和尚挠着光头说道:“简单,和尚我喝一斤酒就有一斤力气,这口钟一万二千三百五十八斤,你取一万二千三百五十八斤好酒来,和尚喝过便背着钟离开。” 一旁小二两眼瞪得似铜铃,他气极反笑问道:“小店怎可能有一万多斤酒?便是有你又能喝的下了?便是喝得下大师就不怕佛祖怪罪?”
掌柜的闻言狠狠剐了小二一眼,将他拉至一旁劝戒道:“形势比人强,你还跟他掰扯什么?”
和尚也不理他们嘀咕,自顾说着:“世尊如来纳须弥于芥子,和尚我纳须弥于肚子,须弥山高一千零八万里如何容不得万把斤酒水?佛祖怪罪?嘿!心中有佛我便是佛,何来怪罪?”
江听涛旁观到现在,哪里不知这凶神恶煞的壮和尚是来找茬的,他见掌柜的急如热锅蚂蚁,当即决定出手相助,怎么说也是自己时常光顾的地方。他走上前端坐和尚对面,道:“敢问大师,若是某将其挪开,你可否就此作罢?”江听涛显然看出恶和尚绝非易于,不想同他斗个生死,故而行此折中之法。
和尚念了声佛号,问道:“敢问施主高姓大名?”
江听涛拱手回道:“高姓大名不敢,区区在下名唤江听涛!”
和尚大惊道:“原来是状元郎!”
“些许薄名,未料竟能入大师之耳,荣幸之至!”江听涛抖开铁扇自顾摇着,还以为对方要给他三分面子。
和尚摇晃着硕大的头颅,满脸横肉直颤,他说道:“那不行,这万把斤难不住你,还得加上二百斤!”
江听涛不以为意,笑道:“再加二百斤又何妨?小二取二百斤米来!” 和尚闻言不待小二取米,一个飞身,一屁股坐上巨钟,憨笑道:“不劳小二,和尚整好二百斤,还请状元郎尽展本事!”
恶和尚挑衅之味甚浓,江听涛当即提气汇聚双掌,一个箭步冲上前猛然发力一推,可结果却大出意料。那巨钟仅后退二尺便纹丝不动,这可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只见他再催内元,铆足十成气力推去。那和尚见他加力迅疾出掌拍上巨钟,这一掌拍下后巨钟更像是生了根般,任凭江听涛如何奋力也纹丝不动。
风胜雪见兄长陷入困境当即一步跃至,也推出双掌奋起平生勇力相助。强援之下巨钟开始缓慢后退,擦得地面火星四溅。和尚也不甘示弱的又按下另一只手掌,三股强横力道交汇一时难解难分。就这么僵持了半盏茶时间,三人内力皆运转到极限,各自头顶都升起阵阵白雾。
这正是内功高深到一定境界的体现,众食客皆心惊不已,恶和尚和江听涛就罢了,一个是名动江湖的玉书状元,一个是能背着万斤巨钟行路的狠人,可这俊美的稚嫩少年竟也有此修为,江湖之大果真卧虎藏龙。
忽尔一声巨响,巨钟承受不住三人内力摧残猛地爆裂四散开来,门内的食客门外的行人商贩一时危矣!就在此时三人同时迅速散开,和尚跳出店外,兄弟二人退回店内,三人竟默契的将四散的碎块一一拦截以免误伤。众人只见三道迅影来回腾挪跳跃,片刻后三道迅影停下,他们将满怀的碎块丢落各自喘着粗气,气氛一时静默。
风胜雪率先开口说道:“大师看似凶神恶煞举止蛮横,却也是菩萨心肠,刁难店家必是有其原由,还请打开天窗说亮话,是非曲直自有公道。”
江听涛亦点头道:“然也,事出必有因,还请大师赐教,方才些许误会还望大师海涵。”
和尚见风胜雪小小年纪却能明辨是非,由衷叹道:“小施主武艺高绝又有慧根,也不知哪家的父母有福气养出这么好的孩子。”
被这么褒奖,风胜雪腼腆一笑,客套道:“大师过誉了,还请为我兄弟二人解惑。”
和尚闻言几步走到掌柜面前,拎鸡仔似的钳住他的脖子拽到兄弟二人面前,说道:“一年前你见利忘义害死合伙的孔施主时可曾想到今日?”
江听涛惊道:“难怪这段时日没见到老孔,竟是被你害了!”
掌柜的登时涕泗横流,大声叫屈:“冤枉啊!状元郎你可别信他,我和老孔多少年的朋友怎会害他?再说我就是有那心也没那胆有那胆也下不去手啊!” 和尚从怀中掏出一物,恶狠狠的亮在掌柜眼前,那是一张进货单据,其上是用鲜血书写的三个字——陶瑞林,正是掌柜的大名。掌柜的见到单据当即就要伸手抢夺,可和尚是什么人?独对风胜雪江听涛都能五分平手,哪能是他区区一个普通人可以当面造次的?
最后和尚拽着掌柜一瘸一拐的去往了公堂。
目送和尚走后,风胜雪问向义兄:“此等功力便是佛门中人也不该籍籍无名,大哥可有看出端倪?”
江听涛沉吟片刻后说道:“渐悟大师的高徒,疤脸金刚——惠法。” 风胜雪恍然大悟:“就是方才说书先生说的那个?这也太巧了,前脚听书,后脚遇到主人翁。”
江听涛笑而不语未予置评,他唤来小二令其将桌上菜回个锅,准备继续被打断的畅饮。不一会热菜重新上桌,江听涛饮罢一盏后神秘兮兮的对风胜雪说道:“吃完了再逛逛,下午再带你去见个主人翁。”
又小半个时辰后,兄弟二人吃了个肚圆,江听涛抢着结过了账,晃悠悠的同风胜雪往外走去,不时还打个饱嗝。临出店时,一个富家翁打扮的中年男子迎面走来,江听涛行路向来是不让人的,而那中年男子自顾低头行路也不知相让,眼看就要撞上时,江听涛忽的侧开身子恭敬的打了声招呼:“小侄见过伯父,您向来可好?”
中年男子闻言一撇,看清了问候之人的面容,原本还算和善的圆脸登时阴得能滴出水来,他恨声道:“岂敢高攀江大状元,我好得很呐!哼!”话罢拂袖离去,竟是连饭也不吃了。
风胜雪还以为义兄要动肝火,不料他垂头拱手,赔笑的面容三分尴尬七分苦涩。他不解问道:“大哥你是不是欠他很多钱啊?”
江听涛自嘲一笑,道:“按说他该是我的岳父,我却负了他的女儿。” 原来是义兄曾经的风流债,风胜雪也不知如何接话,于情江听涛是自己共过生死的兄弟,于理负心汉总是该被唾弃的。难忍心中好奇,少年试着问道:“那个姐姐现在还好吗?”
毕竟是少年人,说话不过脑,出口才知错,风胜雪当即打了个哈哈,观察着义兄的神色。哪知被问起伤心事,江听涛却似不以为然,笑着说道:“说知道呢?听说是出家当了尼姑。”
少年不知戏言藏真心,他见义兄满不在乎还调侃道:“那也不迟啊,出家一样还俗,谁说尼姑不嫁人的?”
江听涛笑着摇头道:“你呀!人小鬼大得狠!”
“哈哈哈”
欢笑中二人渐渐远离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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