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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罢不能 25-28

2025-03-07 18:50 长篇小说 2650 ℃

尽管范丽华嘱咐了自己的司机,不要将自己受伤住院的事外传,但这个消息还是并不意外地被传了出去。季宛宁走后不久,来医院看望范总的人便陆陆续续出现在病房。他们的反应之快超出了范丽华的想像,如果不是因为在这个职位上已有几年的阅历,范丽华几乎会认为这便是人心所向了。

杨建国是下午回来的,给受伤的妻子带来了自己做的可口小菜。当时公司里一名下属正好也在,看到杨建国细心地把饭菜给范丽华分置好,又将餐具递到范丽华手里,那名下属大发感慨。

“都说一个成功的女人身后,必定有一个伟大的男人,看来此言不虚!”他满脸羡慕地赞叹,“范总的家庭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可谓事业爱情两丰收啊。”

范丽华矜持地微笑:“哪里,也不过是寻常百姓的小日子罢了。”

杨建国只是微笑,点头,一如既往地并不多话。下属又发了一通感慨,然后不失眼色地表示范总应该好好休息,他不多打扰,便留下带来的礼品识趣地离开了。范丽华含笑看着下属的背影,那背影让人略微感觉出一丝卑微的迎合来。她忽然想到下属的那句赞叹:范总的家庭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可谓事业爱情两丰收啊……觉得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来说,真可谓一个莫大的讽刺。

如果那盘碟片里的内容被公之于众了,这些人的嘴里该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呢?范丽华暗想,她似乎真的听见一些七嘴八舌的声音传入耳朵:

“什么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全是假象,全是用来骗人的……”

“早看出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了,爬到这一步,也不知是跟多少男人睡出来的……”

“平时故作矜持,其实跟人暗渡陈仓,狐狸精胚子……”

范丽华被自己的想像吓住了,不由自主甩甩头,仿佛要把那些声音从自己的想像中甩开,抛得远远的,以免触痛到她现在的伤疤似的。

“怎么了?”杨建国吃惊地问。

范丽华忙摇头:“没什么,头有点儿疼。”

杨建国皱紧眉头,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担忧:“疼得厉害?你等着,我去帮你叫医生来看看。”

范丽华急忙阻止他:“不用不用,就是一下子,现在已经好了。大概被他们吵得头疼,不要紧。”

杨建国看看桌上剩的饭菜,那是他回家以后烧好带来的,范丽华只吃了几口,便说吃不下去了。“再吃点儿吧,你吃得太少了。”他劝妻子道。

范丽华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楚来。她抬手抓住丈夫的手,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老杨,真对不起……”

有一个瞬间,范丽华觉得心里有种冲动,就是想把事情真相对丈夫说出来。也许丈夫会大发雷霆,离她而去,但她心里或者反倒会好过一些。

然而当杨建国却像是永远不能领会她的心境,用和平时一样淡然的语气说:“说这个干什么,老夫老妻了。”

范丽华心底的那股冲动倏然消失了。她无精打采地说:“你看,平时家里都亏得你照料,我忙得也顾不上家,现在这一受伤可好,还得让你料理我……”

杨建国淡淡地一笑:“没什么,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

范丽华抬眼看了看杨建国,杨建国却收拾了碗筷走出了病房。她的目光落了空,呆呆地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脑子里不由又想起了那件事情,焦虑和恐惧再次袭击了她。已经是第四封信了,在第三封索要五万元钱的信后,那张碟片悄然出现,是否意味着一种对她的警告和提醒呢?她已经竭尽全力才又付出了两万元,个人账户已经空空如也,再也没有能力应付。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也许那个人就要失去等待的耐心了!

杨建国端着洗过的碗筷回来了。范丽华的注意力忽然落在丈夫身上。她看到丈夫表情平淡的面孔,宽厚但微微佝偻的肩背,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常见的臃肿腰腹,无精打采的、拖拉的脚步……

在这个身影之上,另一个身影倏地覆盖上来,那是高山健康结实、不失活力的身体。除了外观上明显的强健之外,范丽华联想更多的是在得体衣物掩盖之下的内容。虽然她很清楚,自己心里经受着隐身敲诈者的威胁折磨、头上带伤躺在病床上、丈夫在体贴地为她忙碌时,她却在想着和另一个男人的性爱场面,这种事情实在太过荒唐,但意念就是这样不争气地难以自控……高山强健有力的裸体,饱满跳跃的肌肉,手感光滑的皮肤,若有若无的特殊气味,以及他昂然挺立、长驱直入、持久善战的器官,一次次带给她极致的满足……仅仅是这样的粗糙回忆,已经刺激得她怦然心动起来……

范丽华羞愧极了。当新的欲念从心头升起,使得她喉咙干涩、身体潮湿时,她为自己对性爱的如此迷恋感到羞愧不堪。她紧闭眼睛,努力驱除脑海里那些纷杂暧昧的画面、声音,以想像工作琐事、甚至是那个敲诈者带来的威胁去驱逐它们,逼迫自己的血脉不要沸腾,呼吸不要急促,心跳不要剧烈……

“你怎么了?”一个声音忽然问道。

范丽华吓了一跳,睁开眼,却见杨建国的脸离她很近,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脸上有一种探究的神情。

“哦……”范丽华长长出了口气,掩饰地说,“我好像睡着了……”

杨建国仍然盯着范丽华的眼睛,脸上有着探究的表情,而声音却很平静:“你好像有点儿激动。”

范丽华默默看着丈夫,发现自己体内的火焰并没有熄灭,相反,却因为杨建国的注视而愈发旺盛起来。她忽然抓住杨建国的手,低声地、急促地要求:“老杨,亲亲我……”

杨建国似乎吃了一惊,继而脸上呈现一种复杂的表情,一动不动地盯着范丽华。

范丽华眯着眼睛,坚决地要求:“老杨,我、我想你亲亲我……”

杨建国犹豫了一会,眼皮撩起来看看病房门口,然后凑向范丽华的脸,去吻范丽华的嘴唇。当他的嘴唇一碰到范丽华时,便被她贪婪地捕捉住。她的唇、她的舌,像是饥饿了很久的孩子猛地叼住了母亲的乳头,努力吮吸着,直至将他弄痛,发出痛苦的呻吟来。

杨建国从范丽华的唇舌中挣脱出来,将身体退后一点儿距离,喘息着,表情复杂地看着范丽华。范丽华脸色潮红,呼吸急促,丰满的胸部一起一伏。她闭着眼睛,意犹未尽地沉浸在一个特殊的状态中,好一会儿,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睁开眼睛,用隐含着怨尤的目光看着丈夫。

“你……你总是这样……”范丽华的脸上流露出难以言述的表情,轻声说,“难道我就不是一个有需要的女人吗……”

杨建国几乎显得有些无措。他垂下头,低声说:“这可是在

医院。”

范丽华“哼”了一声,语气里有微微的讥讽:“在哪儿都一样……对我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杨建国似乎被激怒了,用挖苦的眼神看着范丽华:“要是你们那些下属看到他们的范总连在医院病床上,都有这样的风姿,只怕真要对你崇拜得五体投地了!”

这话狠狠地刺痛了范丽华,她的脸上升起了怒气,严厉地看着杨建国:“这是我们夫妻的私事,你扯到那么远干什么?再说,我是你老婆,有一点儿这样的要求算得上过分吗?你自己也不想想,咱们有多久没过夫妻生活了!”

杨建国下意识地抬眼看看病房门口方向,压低声音:“我不想跟你吵架……咱们不过夫妻生活,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你差不多每天都回来那么晚……”

范丽华忍不住打断他:“算了吧,难道你真的需要我提醒,你是宁愿……”

话说了一半,忽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范丽华立刻住了口,和杨建国一起往病房门口看去,让她大吃一惊的是,门口竟然站着高山!

高山手里提着一个大花篮,脸上含笑,在门口客气地说:“范总,听说您住院了,我来看看您,没打扰您吧?”

范丽华饶是阅历丰富,在这样的当口,也按捺不住有些脸红。她不敢回头观察杨建国的表情,也不敢正视高山,只得把目光投向高山身旁的某个点,努力使自己的笑声和语音都显得比较正常。

“哎呀,是高处长,真没想到!”这句话倒是出自内心,她怎么也没想到高山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面前。“怎么这么客气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只不过受了一点点小伤,特意让他们别张扬,谁想到……”她做出了很无奈的、领导干部特有的那种暗含优越意味的姿态,不无周到地说。

高山脸上是控制得恰到好处的笑容。他走近范丽华的病床,将花篮放在地上,主动地、礼貌地和病床旁的杨建国握手,客气地寒暄道:“是范总的爱人吧?你好,我姓高,您就叫我小高好了。”

范丽华悄悄注视着丈夫的反应。她看到杨建国表情平静,带着一贯的漠然,和高山握了一下手,简单地招呼道:“你好,你客气了。”然后便松开了手,让到一边,不再说话。

高山和其他的访客一样,关切地询问范丽华受伤的原因、伤情的轻重,感慨范总工作繁忙,开车时必定是因为思虑公务才分心走神、导致

车祸的,庆幸范总反应敏锐、及时做出决断,才得以扭转险情、将大灾祸化为小事故……

高山说得那么自然、流利,仿佛他实实在在就是范丽华手下的一名员工,所说的这些话的的确确出自他的内心似的,以至于一直不敢正视他的范丽华也渐渐恢复了以往的从容镇定,保证了他们的谈话有问有答,顺利进行了下去。

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杨建国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坐着,平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时而,高山的某句话需要向听众求证从而将目光转向他,希望能得到他的回应时,他也会微微笑笑,以示对高山所说内容的赞同。这种平和友好的态度,使得范丽华和高山的谈话保持了最自然的状态,一直进行到即将结束时,杨建国才插了进来。

“高处长很年轻,算是跟我们隔代了吧?”杨建国像是随口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高山微微一愣,马上笑着回答:“嗨,哪里哪里。也谈不上年轻,都是往四十岁奔的人啦!”

杨建国微笑着,又问:“高处长这么年轻有为,将来必定是前途无量。”他转向范丽华,亲密地征询范丽华的意见,“丽华,你说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后生可畏啊。”

范丽华心里一阵紧张,一时弄不清杨建国这话里是否隐藏着什么用意,因此不便于清楚地表态,只是含糊地笑笑。

高山直到此时才略显出一丝尴尬,而这也是面对“长辈”夸赞出现的合情合理的表情。然而这显然影响了他语言能力的发挥,“嘿嘿”地笑着,客气了两句,便站起身说:“范总,您好好休息,我就不多打扰,就此告辞了。”

范丽华不便表现出过分的热情来。也许是因为心虚,也许是因为敏感,也许只是因为刚才他们之间的争执,她对杨建国忽然感到一丝忌惮,不愿意惹出什么事非来。于是对高山的告别,只是简单地说了两句客气话,便道“再见”了。

杨建国一直将高山送出病房外。虽然今天所有来看望范丽华的来客都领受了这样的待遇,杨建国送高山的时间还是显得过分长了。范丽华在病床上焦虑辗转,不知道杨建国为什么会将高山送出那么远,走廊里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难道他对他们的事情有所察觉了?难道他在向高山求证?难道……

正在忧心如焚的时候,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杨建国拖着步子走回了病房。范丽华心里暗自紧张,做好了应付杨建国发难的准备。

然而,杨建国只是走到病床前,将高山带来的那个花篮拎起来,拎得高高的,放在眼前颇有兴味地看,嘴角挂着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

杨建国轻轻地嘟哝了一句,斜过脸,若无其事地问范丽华:“丽华,你说是这样吗?”

范丽华觉得自己的头脑变得很麻木,不知在想些什么。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丈夫,没有说话。

杨建国似乎并不期望得到妻子的回答。他拎着花篮的手一松,花篮“扑通”一声落在地上,惊得范丽华微微一抖。

“善良、诚实、温文尔雅……”季宛宁一样一样数着,笑嘻嘻地,“而且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另外……”她有一点儿难为情,含糊地将那个敏感字眼一带而过,“……功夫了得,哎,苏阳,像这样的男人,他妻子怎么愿意和他离婚呢?”

他们终于从床上起来了,听着音乐在闲聊。

苏阳一脸愧不敢当的苦相,问季宛宁:“你刚才那些形容词都是送给我的?”

季宛宁笑盈盈地点头:“我觉得挺贴切,没有溜须拍马之嫌吧。”

“要是我在你心目中真是这样,那我就心满意足了。”苏阳诚实地回答,“不过说真的,她要是听到你说的这些形容词,肯定以为那是另外一个男人,而不会是她的……前夫。”

“为什么?”季宛宁不理解,“是她的眼神跟我不一样呢,还是你会七十二变?”

苏阳想了想,说:“也许两者都是,也许两者都不是。”

季宛宁做出凶狠的模样:“不行,别妄想用这种答案蒙混过关!”

苏阳无可奈何地对季宛宁笑:“你真是个厉害丫头,看起来挺斯文,倒像个淑女似的。”

“怎么,现在就开始后悔啦?”季宛宁坐到苏阳腿上,搂住苏阳的脖子,“你不是刚认识我的时候,就说其实我个性很强么?”

苏阳亲亲季宛宁,笑着回答:“我才不后悔。你不知道,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女人,有个性,但又不失女人味儿;独立,却又不失温柔;自尊自爱,可上了床便能带给男人另一番天地……”

季宛宁忍不住大笑:“你就直接说我在床上是荡妇得了!”

苏阳笑着说:“这个词也不错呀。不是有人这么归纳么?男人心目中最理想的老婆是这样的女人:厨房里的主妇,

客厅里的贵妇,床上的荡妇。”

季宛宁笑着接口:“万一这个女人弄错了,成了‘厨房里的贵妇,床上的主妇,客厅里的荡妇’,男人大概只剩上吊的份儿了!”

苏阳抱着季宛宁,假装苦苦哀求:“宝贝,求求你以后千万别弄错了地点和角色,给我留一条活路啊……”

季宛宁笑得快岔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这时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本的话题一不小心又被苏阳岔开了,叫起来:“哎,我发现你这人很狡猾,对不想回答的问题,就给我东岔西岔,稍不留神就被你甩了。不行,你得接着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为什么你们会分开?”

这回苏阳不闹了,想了想,认认真真地回答:“其实很简单,就是两人不合适。而且这种合适不合适,不是凭着外在的一些因素就能看出来的,非得经过两人一定时间的密切接触,靠两人自己的体会才能有所了解。就像我跟她之间,表面看来性格好像并没有太大差异,结婚以后也没怎么吵过架。但两人生活在一起就是感觉别扭,我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怎么想,反正我就是觉得在那个家里,人会变得很懒怠,不想多说话,没精神开玩笑,过一天算一天,没有期待没有想往……我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理解,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我说了,外人看是很难看出端倪的,只在我们当事双方自己知道……儿子才生了一年,就觉得像过了半辈子那么漫长,后来我们忽然都醒悟过来了,要是一生都那样了无滋味地过,不如分开后重新选择……不瞒你说,当时我们俩分手,双方家庭都强烈反对,因为在他们长辈眼里,我们从不吵架,相敬如宾,好好的夫妻竟然要分手,简直是胡闹……”

苏阳说到这儿,自我解嘲道:“好在在这个问题上,我跟她是前所未有地热情高涨、齐心协力,毕竟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所以还是很顺利地办了手续。她对自己的现状不太满意,同意把儿子留给我,自己又去北京读研究生,现在大概也快毕业了。”

“那……孩子有没有受到影响呢?”季宛宁说,“据说单亲家庭对孩子的成长会有不良影响。”

苏阳想了想,说:“我想这种影响是相对而言的。如果一个孩子成长在一个死气沉沉、没有活力的家庭里,就算这个家庭是完整的,对孩子的成长未必会有什么良好的示范作用吧。我们虽然分开了,但会让孩子明白,不是爸爸或妈妈不爱他了,他永远都是既有爸爸又有妈妈的,只是爸爸妈妈不相爱,所以才分开的。也许孩子小的时候不能理解这种状况,但等他稍大一点儿就会明白了。”

季宛宁想了想,说:“嗯,我看沫沫是挺健康的,他的顽皮在小男孩的正常范围之内。”

“反正我是尽量给他创造一个比较良好的心理环境。”苏阳说,“他妈妈在外地上学,假期会回来看他,他也觉得挺习惯的。好了,我的回答完毕,领导觉得满意么?”

季宛宁笑着说:“这么高雅的理由,亏你还躲躲闪闪不肯说出口。我还以为是……那方面的原因呢。”

苏阳笑了:“怎么,你以为是因为我不能担当男人在床上的责任?”

季宛宁笑着说:“你那么健康,当然不会了。我猜是她不能……”她笑着,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苏阳装出不懂的样子,一脸惊讶地说:“女人也有能不能之分吗?”

季宛宁轻轻打了苏阳一下:“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阳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你是指性冷淡?”

“差不多吧。”季宛宁含糊地说。

苏阳这时认真起来,表情严肃地说:“我也弄不清是不是这个原因。不过说真的,我和她在那方面确实也不尽如人意。怎么说呢,不是谁有什么缺陷,但感觉…… 感觉很平淡。不瞒你说,我们虽然都还年轻,但有时候会很长时间不在一起……要不是认识你,我以为男女之事不过如此,哪能想到会有这样的境界?”

“她呢?”季宛宁似笑非笑,“你说平淡,也许只是你自己的感觉。她感觉如何呢?”

苏阳摇摇头,“我不知道。她通常没什么反应,既不表示热情,也不会抗拒,所以我弄不清她到底感觉如何。”

季宛宁半信半疑:“你们夫妻之间也不交流这些感受?”

苏阳使劲摇头:“从来不谈的。”

“为什么?”季宛宁追问。

苏阳想了想,说:“可能对男人来说,性是要做的,而不是要说的。”

“可你跟我在一起,不是经常认真和我交流的么?”

苏阳含笑看着季宛宁,目光十分明亮:“我也说不清,觉得和你谈这些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而且听到你谈你的感受,让我觉得自己更爱你,也想给你更多的爱……”

季宛宁有点儿感动了,凝视苏阳,说:“我也是这样。这是不是挺奇怪?以前即使我心里有再强烈的想法,都没办法对别人说出口,但在你面前就变得很坦然,这是不是说明……”

说到这儿,季宛宁的寻呼机响了。季宛宁停下话,拿起寻呼机看看,不由笑了,对苏阳说:“哎,是那个叫‘海上花’的给我打电话呢。”

接着季宛宁发现,在这条信息之前还有一条信息,从时间上看,那会儿季宛宁和苏阳正在卧室的床上翻云覆雨,根本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哎呀,还有一个寻呼是那个‘花无缺’打的。”季宛宁没想到“花无缺”会回复得那么快,既意外又高兴,变得有点儿兴奋起来。她对苏阳说,“你等等,我回两个电话。”

说着,季宛宁便走到电话旁,先按照“海上花”留下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一下子被接通了,对方的声音温柔甜美,女人味儿十足。

“请问是宛宁吗?”那个女人味十足的声音问。

“我是宛宁,”季宛宁客气地回答,“您是……海上花?”

“对,那是我的网名,你就这么叫我好了。”“海上花”不紧不慢地说,“我刚才收到你的邮件,考虑了一下,觉得可以和你见面谈谈,所以给你打电话。”

季宛宁笑着说:“那太好了,谢谢您。您什么时候比较方便呢?”

“今天晚上我有事儿,明天中午你看行吗?”

季宛宁稍稍考虑一下,明天中午没有什么安排,便一口答应了。两人商量好具体时间地点,便挂了电话。季宛宁接着给那位“花无缺”回电,试了好几次,对方电话却一直占线,只得作罢。

“怎么,还真有人愿意跟你面谈?”苏阳笑着问。

季宛宁挺高兴地说:“是啊,我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的,所以这是一个意外之喜。”她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苏阳,你也看过这个‘海上花’写的邮件了,你猜猜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说话让人感觉挺舒服的。”

“让我猜啊?”苏阳随口说,“我猜不来。对我来说,你们女人真是太复杂、太难以捉摸了,我告诉过你,我对女人很不了解。”

“从她的邮件里不能看出点儿什么吗?”

“你自己也是做文字工作的,难道不知道文字具有很大的欺骗性?”苏阳说,“一个人在文字里,通常会本能地粉饰自己,按照自己内心的期望来塑造自己,只不过有些人驾驭文字的能力比较高,所以这种粉饰看起来没什么痕迹。而另一些能力比较弱的,就会露出马脚来。所以我一般不通过文字来猜测一个人的真实面目。”

季宛宁笑着说:“好了好了,你简直像个理论家,什么都是一套一套的。算你厉害,我甘拜下风行了吧?”

苏阳忙说:“不不不,我只是班门弄斧,哪敢让你甘拜下风啊?”他忽然出了一会儿神,像是想起了什么,说,“要不是你说,我也没意识到。我发现只有在你面前,我的男人特性才表现得特别突出,占有欲、表现欲、虚荣心都比平时加强了不少……平时我在其他人面前是个挺沉闷的人,笨嘴拙舌,没什么趣味。是不是你身上存在某种激素,刺激我发生这些变化的?”

他们正说笑着,季宛宁的手机又响了。

苏阳笑道:“你差不多是日理万机了,真够忙的。”

季宛宁对苏阳歉意地笑笑,接通了手机,结果是范丽华的电话。范丽华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害怕被人听到。

“宛宁,今天我托你的事儿,不知怎么样了?”范丽华低声问。

季宛宁一下午都沉浸在和苏阳相聚的欢悦中,此时被范丽华的话提醒,猛然想起那件头痛的事情来,心里不觉泛起一股复杂的滋味。一方面,自己正品尝着爱情的甘醇,相比之下范丽华的遭遇变得更加令人同情;另一方面,因为自己的快乐几乎忘却了范丽华的痛苦,这让她不由感到几分歉疚。

季宛宁怀着这样的心情,把她帮范丽华办的事情简单说了说。然后问范丽华身体情况如何,其他方面是否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

范丽华沉默片刻,说:“今天下午高山来

医院看我了。”

季宛宁有点儿意外,今天她和高山见面时的场景,让她认为高山不太可能去看望范丽华的。“是吗?那……你们家老杨在不在?”

范丽华困惑地说:“在。我就是觉得挺迷惑的……高山看起来挺正常,就是听说朋友受伤,来看望一下。可老杨他……”她停了下来。

季宛宁问:“老杨怎么了?”

范丽华犹豫了一下,说:“宛宁,我不知怎么有点儿担心,觉得是不是老杨对我们的事儿已经有所察觉了……其实我也说不出今天老杨有什么不对头,但就是感觉怪怪的,好像老是话里有话似的。”

季宛宁安慰范丽华:“会不会是你自己……”她差点儿说出做贼心虚这个词,话到嘴边又急忙改口,“……你自己过虑了?今天我去的时候,看他对你还是挺好啊。”

范丽华苦笑着,自己把那个词说出来了:“也许是我自己做贼心虚吧。现在觉得挺对不起他的……唉,我都不敢想像,要是让老杨看到那张碟片,不知道会不会给气死。他这人……本来就比较保守,对那种事挺……挺忌讳,可能更想不到自己的老婆会做出……”她说不下去了。

季宛宁担忧地问:“这会儿老杨不在?”

范丽华的情绪显得很低落:“他回家给杨春准备晚饭去了。我们家两个女的,都是他这个男人来照顾……平时我在外面忙来忙去,也没怎么多想,这两天躺在床上,就觉得老杨……不容易。唉,只可惜他这人……算了,说这些也是白说,事情已经这样,想什么都是白搭,只能听天由命了。”

季宛宁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范丽华。在她的印象里,范丽华的丈夫杨建国虽然性格内向,稍显木讷,在事业发展上明显不如妻子,但他为人正派,忠厚老实,对家庭尽心尽力,对妻子的事业也十分支持。这样一个丈夫,固然不能说十全十美,但也算是难能可贵了。可范丽华却像是对此毫不在意,和高山相识不久便有了那种隐晦的关系,这不能不说是她自己的一个错误。

不过季宛宁一转念又想,刚才她和苏阳在讨论婚姻中的夫妻关系时提到,夫妻双方是否合适,外人通过一些表面因素很难判断准确,只有当事人自己的感受才是最真实的。也许范丽华和杨建国之间,也存在某些不能为外人所道的隐情。否则以季宛宁对范丽华人品、性格的了解,范丽华不仅不是风流成性的女人,而且为人相当谨慎、自律,怎么会随随便便做出那样的事情呢?

“范姐,你也别太悲观了。”沉默片刻,季宛宁开口说,“你们夫妻快二十年了,老杨又是个忠厚的男人,就算有一天他知道了,生气肯定是要生气的,但气过闹过,也许还是能原谅你的……”

范丽华没等季宛宁说完便插了进来:“说实话,今天我都想过,与其这么提心吊胆地瞒着,不如索性厚着脸皮跟他主动坦白算了。他要怎么样,也只能看我们的夫妻感情怎么样了……可,可我又存着侥幸心理,万一那件事能解决掉呢?要是我运气好,把问题悄悄解决了,老杨压根儿就不知道,不是用不着伤他一次心了吗?”

季宛宁暗想,看来范丽华对丈夫并非没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在意杨建国是否伤心了。可要是这个问题在半年前就能想到,岂不是不必经历现在的折磨了?

季宛宁叹了口气,说:“这个问题怎么看,还是得你自己考虑好再作决定。对了,今天高山去看你,没说什么吧?”

“没说什么,老杨一直在,哪儿敢说什么?”范丽华情绪复杂地说,“我没想到他会来看我,他这人向来挺谨慎的。”

季宛宁没告诉范丽华,自己和高山见面时曾挖苦过他不关心范丽华的伤势。何必刺激范丽华呢?现在她已经焦头烂额、濒临崩溃了。若非如此,开车数年安全无事的范丽华,好端端地怎么会出

车祸?

季宛宁说:“也不知他有没有去你们的房子看看。这样吧,待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再问问情况。”

范丽华叹了口气:“麻烦你了,宛宁。要不是咱们相交多年,我真没脸听你叫我范姐,没脸让你给我帮这么多忙了。”

季宛宁自然又宽慰了范丽华两句,然后两人便挂了电话。季宛宁一时不能从范丽华事件的情绪中脱出身来,站在桌前怔怔地发呆。

苏阳走到季宛宁面前,抱住她的肩膀,问:“就是这个范姐?”

季宛宁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前两天她对苏阳提过一位朋友惹了大麻烦,现在苏阳已经从她们的对话中听出来了。她苦笑一下,点点头:“就是她。”

苏阳看出季宛宁并不想和他多谈此事,便没再问下去,只说:“凡事尽力而为,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季宛宁勉强笑笑,说:“我得再打个电话。”说完,她找出电话号码本,按着上面的号码给高山拨了一个电话。

高山接通电话,听出是季宛宁后,告诉季宛宁自己正想找她。

“你今天去医院看她了?”季宛宁抢先问。

高山不置可否:“怎么了?”

“我没告诉范姐咱们的谈话内容,”季宛宁含蓄地说,“她没想到你去看她。你也真沉得住气,看来处长不是白当的。”

高山不接季宛宁的话,而是径自说:“现在我在……这套房子里,我仔细检查过了,什么都没发现。”

季宛宁自然明白高山说的“这套房子”指的是哪套房子。她问:“范姐说大概在床头附近,你仔细看过了?”

“就差掘地三尺了。”高山沮丧地说,“连一个针尖大的斑点我都趴在那儿研究半天,看有没有可能是个摄像机,结果只不过是个斑点而已。”

季宛宁为高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能说出颇为

幽默的话,几乎想笑了,脑子里瞬间闪过杨建国那副永远没什么变化的沉闷模样,似乎多了一点儿对范丽华的理解。女人大多喜欢幽默的男人,偏偏生活中真正幽默的男人又如同凤毛麟角。物以稀为贵,这些男人的身价便随之高涨起来。

季宛宁拉回自己瞬间散漫的思绪,对高山说:“会不会是你不懂……不了解那些设备,所以发现不了呢?对不起,我可不是想打击你的自信心,男人不懂高科技设备是非常正常的现象。”也不知为什么,季宛宁对高山总忍不住有点儿想挖苦,“你要是相信我,我可以帮你找一个专业人士再去查查……哦,你可以先把房间里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都拿走,我也不告诉人家这是什么人的房子,你会很安全的。”

“季宛宁,我没得罪你吧?”高山显然也意识到了季宛宁对他的挖苦,忍不住说,“你好像对我怀着刻骨的阶级仇恨,时不时抽空儿打击我一下。要是你承认这样能满足你的虐待欲,我就自愿献身好了。”

季宛宁尝到了高山的厉害,一来不想和他在语言上过多纠缠,倒像是她和他之间有什么暧昧似的,二来季宛宁也觉得范丽华和高山的关系,实在不应该单单归罪于高山。其实她一直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本能地维护着范丽华,将责任推给了高山。

季宛宁像是没听见高山的话,又说:“我问你呢,要不要我找人帮忙?说不定会对那件事有点儿帮助。”

高山沉默片刻,郁郁地回答:“算了,我对自己的视力还比较有信心。那人能把东西装进来,也就能把东西拿走。再说现在找到东西也没什么意义,我们……我和范丽华,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行啊,随便你。”季宛宁有点儿没趣,说,“反正范姐托我的事儿呢,我会尽力去办。至于你们之间的关系,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挂了电话,季宛宁半天不说话,自己坐在那儿闷闷不乐地出神。

苏阳看出季宛宁情绪不佳,笑着和她打岔:“我听你这个电话说话挺厉害呀,跟平时不太一样。这人怎么得罪你了?”

季宛宁无精打采地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自作多情吧。”

说完,季宛宁不由一惊,不知自己怎么会说出自作多情这个词来。见鬼,自己这是怎么了,对高山的态度老是这么奇怪,实在犯不着呀。难道真的是出于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原因,有点儿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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