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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欲娇宠】
作者:清欢
发表于cz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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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皇帝篇3】吃草莓
那是怎样一张脸啊,不过是八九岁的孩子,却半边的脸沟壑纵横,犹如老人一般布满褶皱,而另半边脸却是光滑如新,十分俊秀。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他还长着一双红眸,黑漆漆的眼珠被红色的眼白包裹,如同鬼魅一般。
那男孩看见楚娇怔楞的模样,十分习惯地侧了些身子,将光滑的那一半脸对着她,丑陋的那一半,隐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分明。
他知道,只有这样,他挨得打才会少一些。如果把这些小太监宫女吓着了或是惹他们生气了,他可能又几天没有饭吃了。
好饿啊……好饿啊。
他往嘴里塞着刚挖到的树根,面无表情地望着楚娇。
“六皇子,那是树根,不能吃的!”楚娇这才看清小孩往嘴里塞的是什么,连忙制止道。
男孩慢吞吞地放下手中的树根,不再吃了。手却悄悄往背后一塞,把树根塞在了草皮下。这么多年的经验让他知道,如果不听话,就要挨打,所以虽然肚子现在饿得发疼,他也不敢再吃了,只希望这个小太监赶紧走,他才好继续进食。
楚娇哪里知道小孩心里想的是这个,她慢慢走上前,放柔了面部表情。
系统刚才提示她,这就是男主。
她有些不可置信,更多的却是心疼。她当初也因为胎记受尽冷漠和异样的眼光,而男孩如今的模样,比她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道在这捧高踩低的宫中,已经受了多少折磨。
就算他以后能大杀四方,但现在的他,却还只是一个手无缚鶏之力的小孩子。
小孩子心里都很敏感,楚娇心想,刚才她对他面容长相的惊讶肯定伤了他的心,所以她很歉疚。
“六皇子,你瞧,”她走上前蹲在小孩面前,递上了手中的碗,温柔地说道,“这是皇上赏赐下的草莓呢,甜甜的,可好吃了,您尝一尝好不好?”
那男孩飞快地瞥了楚娇一眼,又立马垂下眼去。
今天来的这个小太监面生,不是往日那些人。但是,这是他们新想出来整他的法子吗?他幽幽地望着眼前大颗鲜红 的草莓,心中却回想起去年的又一次遭遇来。
那一次,那两个太监送来一盘也是红澄澄的水果,说是皇上万寿节赐下的。他当时又饿又渴极了,抓起就往嘴里塞,那两个太监没有像往日那样讽刺他,反而笑嘻嘻地看着他吃完,他吃得一口不剩,包括那红瓤下绿色的皮。吃完了,那两个太监才大笑出声,告诉他那叫做西瓜,是只吃瓤,不能吃皮的。
他后来肚子痛了三天,但还是时常回忆起那西瓜的美味。
这次,又是什么整他的招数?
男孩面无表情的想着,手却伸手抓住一颗草莓便开吃。
没关系,肚子疼一疼就好了,他早已习惯。但这样好看的赏赐可不常有。
“诶,别用手抓!”
楚娇看着那脏兮兮黑乎乎的手指,一把拍下男孩的手,将那颗草莓拍落在地。
男孩勾起嘴角,看吧,他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果然,又是来捉弄他的。
“六皇子,您还未净手,这样吃容易闹肚子,”楚娇拍完才后悔,她又忘记尊卑了。她如今可是奴才,不能对主子动手动脚,“要不奴才喂您可好?”现下也不好去打水,而她的手来之前好好的清洗过,相较而言干净很多。
男孩提防地看了她一眼。往日里那些人最怕近他的身,说是怕被邪煞入体,这个小太监,竟然不怕?
他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身体却紧绷起来,生怕会又被人忽如其来地打上一巴掌或是踹上一脚。
楚娇拈起一颗草莓,仔细地将草萼清理干净,才递在了小孩的嘴边。
男孩干裂的唇接触到草莓上的水意,忍不住蠕动喉头吞了一口口水,张开嘴,将草莓咬住。
甘甜的汁水在口中迸开,男孩被这滋味惊艶地睁大了双眼,忙不迭地将果肉咽下肚。然后眼巴巴地望着楚娇,等待下一颗。
楚娇看着男孩红着眼睛望着自己等待投喂的样子,忍俊不禁。这红红的眼睛和软绵绵的模样,真像小兔子呀。
也不知男主长大后,会不会觉得这是一段黑历史!
她一边细心地拨着草萼,一边叮嘱:“六皇子,您不用咽地那么快,可以慢一点。将果肉一点点在嘴里嚼碎,在吞下肚。要不然啊,吃得太急,肠胃消化不了,就容易疼。”
男孩虽然不发一语,但吃着下一颗时,咀嚼的速度便明显慢了下来。
楚娇见他听话的模样,也开心地抿着嘴笑了,露出两颗甜甜的酒窝。
男孩又抬头瞥了她一眼,心中头一次,对一个人有了些许亲近。如果让这个小太监天天给他送饭,他想,再难吃的饭,他也能吃得下去。
杜鹃虽然挑出来的都是有些软和伤的草莓,但也没有坏的,就是品相不太好。好在小孩似乎也根本不在意这个,吃得十分香甜。
当最后一颗也喂进他嘴里,楚娇收回手,“好啦,没有了。六皇子若吃太多,一会儿晚饭该吃不下了。”
男孩却恋恋不舍口中的甘甜,两只小黑手忽然抓住楚娇的手腕,将楚娇吓了一跳。
他将那只玉白的手指拖住,自己仰着脑袋伸出舌头,仔仔细细地将楚娇的五根手指上的汁水一点点舔舐干净,没有放过任何残留。
“六皇子,你……”
楚娇本想斥责一番他孟浪的行为,但看着男孩眼中满是对吃食的认真和渴望,她却只剩下心酸。
他一定过得很不好,所以才这么珍惜这一分一毫。
“六皇子,您要是喜欢吃甜的,奴才想办法以后再给您捎带些小零嘴儿,”楚娇忍不住朝着小孩许诺,“不过这您不能告诉任何人哦,就是咱们俩人之间的小秘密!”
男孩嘴里蠕动,犹豫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这个诱惑:“好,小秘密。”
楚娇笑了,抓住小孩的手指,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他的,“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男孩也跟着她复述道。
“好了,奴才该走了,”楚娇抬头看了看天,“六皇子,再见!”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那头,男孩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小手指,勾了勾。
然后他弯下身,在草丛里翻找了一番,捡起了刚才被楚娇打落在地的那颗草莓。
草莓面上布满了泥土,他不在意地准备塞进口中,却又想起刚才小太监说的话。于是他慢吞吞地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池塘边,将草莓涮了涮,见泥土都干净了,终于满意地塞进口中。
第一次,他有些期待明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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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兔景琛:手无缚鶏之力?呵呵。(咔嚓一声,拧断了一只小麻雀的脖子)
第252章 【皇帝篇4】送吃食
楚娇因着张顺的关系,虽年纪不大,却也成了尚膳监的掌膳太监,平日里要做的也就是给做御菜的司膳太监打打下手,给六宫主子们送送膳食,活儿不多,可谓是十分轻松。
而且最让她觉得满意的,便是这每天的伙食。通常给皇上和后宫的主子们做好膳食后,都会有一些边角料剩下;。按规矩,这些边角料也就随着剩菜剩饭一同扔了,但太监宫女又不介意这边不边脚料,好吃就成。所以也就是当值的几人偷偷分了,这也算是宫里的老黄历了,大家心知肚明,没人管。
原主家里以前是卖早点的,包子呀馒头呀饺子馄饨什么的,原主常年给父母帮忙打下手,这些小点心做得也算得心应手,偶尔有小主馋嘴了想吃点,她也能派上用场,加之人乖嘴甜,在尚膳监混得还算如鱼得水。
又一日晚膳做罢,待厨役将剩肴撤回尚膳监后,楚娇主动接过了该另一个小太监收拾清理的活儿,自己窝在一个角落将碗碟刷洗干净了,得了那小太监一顿感谢。
她随便吃了点饭,然后等到月上中天,其余太监都歇下了,才偷偷起身,捂着怀里的油纸包,趁着夜黑风高朝秋夕宫跑去。
刚才乘着清理剩下的菜肴,她偷偷留了几个小饽饽和一只酱鸭腿,想着那小孩上次那么喜欢草莓,她又捡了俩因皮破了而被筛选扔掉的软柿,一幷包了起来。
楚娇自那日过后,主动揽了去秋夕宫送吃食的活儿,见过六皇子好几次了,两个人也渐渐熟识起来。
她从小孩的口中得知,他原来已经快十二了。看上去却好似八九岁,瘦骨嶙峋,每天吃得都是残羹冷炙,大多还是太监们吃剩下的。楚娇气得挽起袖子想找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理论,还是被小孩拉住。
小孩用红眸望着她,摇头。
景琛在这深宫中活了十余年,知道这宫里光鲜表面下的肮脏与阴暗。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在黑暗中的生活,却不想忽然有一束光照了进来。
这束光很小,很微弱,但景琛还是舍不得它熄灭。
楚娇也知道,自己气愤归气愤,但若真的以她如今的身份去帮小孩理论,后果可能很惨烈。
唉。尽管知道以后男主能大杀四方,现在的艰难和痛苦也无法让人忽视啊。
楚娇压下心中的心疼,只能找机会尽力去帮助小孩。
秋夕宫正门有人守着,楚娇从一旁溜过,躲开了正门的太监,悄悄摸到了秋夕宫西面的宫墙外。她左右瞧了瞧,这里是整个西六宫最偏的地界,临近着外宫墙,荒无人烟,除了每日固定的巡逻,几乎没人会往这边走。
楚娇之前就将侍卫巡逻的时点观察清楚了,这会儿他们正巡完西边往东边走呢,此处短时间内是不会来人的。
她十分熟练地后退了两步,手掂了掂油纸包,朝着墙内扔去。
见包裹过了墙,听到了落地声,楚娇双手捂在嘴上,学着鸟叫,“咕咕”了两声。
这是她和小孩约定的暗号,通知他有加餐到了。
楚娇蹲在墙角等了好一会儿,直到脚都麻了,都没有听见前几次她扔完后小孩很快的回声。
她有些担心,不知道小孩是睡着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有心想叫小孩一声,但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只能赶紧先跑回了尚膳监。
回到被窝里躺好,闭眼之前,楚娇心中许愿,希望小孩只是睡着了,没出什么事。
然而,世事总不如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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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皇帝篇5】虐待
楚娇心中惦记着小孩,第二天早早便要过了去秋夕宫送早膳的活儿,将膳食交给杜鹃后,偷偷绕到了后院的偏房。
偏房的门紧闭着,而外面没有一个人影,楚娇心中一坠。
前几次她来,小孩都在外面玩耍,或是躺在草地上,或是爬到榕树上去,像是很厌恶待在房间之中,所以楚娇也从未进去过,不过想也知道,里面不会是什么温馨的地方。
她走上前敲了两下门,无人应答。
“六皇子,您在吗?”她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理,“六皇子,奴才冒昧进来了。”
她推开木门,吱呀的声音令人耳朵发酸。门内是就连阳光也驱散不去的阴暗与湿冷,本来就是寒冬,楚娇裹得很厚,都还是感受到一阵渗凉。鼻尖嗅到的是一股霉与腐朽的味道,她皱着眉头走到床边,看到床上鼓着一坨被包,心中松了口气,看来小孩应当还在睡觉。
“六皇子?六皇子?”她轻轻抬手推了推被包,“该起了。”
但旋即,她便大惊失色。
手掌触及的地方,是寒冷刺骨的湿意。这一整床本就破旧的棉被,竟然是湿的!如此寒冬,小孩竟然盖着这床湿被睡了一晚上!?楚娇心中又惊又怒,连忙掀开了被子,将小孩抱离了湿润的床榻。
而小孩此刻双眼紧闭,小脸通红,早已昏迷了过去。
楚娇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
她焦急地起身,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到置物架上还剩下一点点的凉水,连忙掏出怀里的布帕,浸湿了,放在小孩的额头上。
到现在,她才有机会看清楚了小孩的容貌。
之前虽然已经看过了,但却只是一晃而过,怕小孩自卑,楚娇也尽量不将实现落在他的脸上。如此近距离的看,小孩的面部轮廓其实很好,眉眼俊秀,可以从中窥得他生母的美貌。然而他那右半边脸却是皮肤褶皱,将脸挤压得难以入眼,细看之下,更是看得见许多陈年的疤痕印记。
楚娇皱眉,她是知道有些小孩因为基因问题可能会得诸如老年症这样的奇病,但这样的病症通常都是全身如此,怎么会只有半边脸这样呢?这倒不像是天生的……
但是那疤痕又是如何而来?楚娇擦完小孩的脸蛋,一边思索,一边将他的衣裳解开,想要再给他降一降温。却发现,小孩的身上、背上、腿上,全部都是新旧不一的伤痕!青淤、烫印、鞭痕,一个比一个触目惊心!而他肩膀上两处破皮的伤痕,明显就是近日才受的,血痂都还在其上!
到底是怎样变态的人,才会对一个小孩如此虐待!?更何况,他还是正儿八经的皇子!
楚娇气得手都颤抖了,轻轻地抚摸过那些伤疤,眼中闪过狠厉。
她不信,这秋夕宫的主位容妃对此毫不知情!这些事,如果没有她的默许,绝不会发生!
“唔……”怀里的小孩忽然发出呓语,“给我……还给我……”
楚娇低下头侧耳倾听,“什么?六皇子,您说什么?”
“还给我……饺子……我……的……”
楚娇听了好一会儿,才从小孩断断续续的呢喃中猜出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把东西还给我,这是小饺子给我的。”
楚娇猜想,一定是昨晚她给小孩带的吃食被人抢去了,小孩想要争回来,才受到了虐打和折磨。
楚娇心中酸涩难当,自责不已。若不是她那么不谨慎,小孩也不会受凉发烧了!都怪她!
她拍着小孩的背轻轻安慰:“没事,六皇子,没事。小饺子下次给你带更好吃的!”
她搂着小孩,将自己太监服下套着的棉袄脱下裹在了小孩身上,来回摩擦着他的身体以此发热。她不敢伸张,因为她没有资格。她不过就是一个尚膳监的小太监,此时若是跑去太医院找太医,那无意就是在叫嚣容妃纵容下人虐待六皇子,她可能活不到见明天的太阳。
楚娇将小孩捂热了,才将他安放在床上。她想将湿润的被褥拿到外面晒一晒,正欲起身,小手指却被人拽住。
她低下头,小孩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他半趴在床上,丑陋的半边脸恰好掩在棉袄中,只露出俊秀的半面,红红的眼睛大睁着,正望着楚娇。
“小…小饺子…”
楚娇连忙蹲下身,握住他的手,“我在,六皇子,我在呢。”
“对…对不起,”景琛沙哑着声音,“你以后…还是…别来了…”
他一边说着,眼中的光芒却慢慢熄灭,像是自己不愿这样说,却不得不如此。
事实上,昨晚他又在被那两个太监折磨,楚娇扔东西进来时,恰好被他们发现了。
虽然他咬死不承认那吃食的来源,但那两个太监在折磨完他后,还商量着要暗中逮住偷送者,将人交给娘娘处置。
虽然舍不得这个唯一对他好的人,但他更舍不得看到她死在这深宫中。
他不想死,尽管他活着很苦,但他心里一直有一个信念告诉他,不能死。所以,他也不想这个人死。
楚娇一只手握着小孩的手,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了他的眼睛上。
小孩的睫毛颤颤地在她手掌心抖动了几下,终于还是闭上眼。
景琛暗自咬唇。果然,他这双眼睛,没有人会不害怕。
但是,下一刻他的眸子便在眼皮下猛得跳动起来。
这个小太监!
竟然……竟然……
楚娇轻轻地在小孩颤动的眼皮上亲了一下。
“六皇子,别想太多。乖,好好睡一觉。醒了,什么都会好的。”
楚娇幷不是单单的口头安慰小孩,而且心中有了打算。虽然她人微言轻,动不了容妃,但还是能做着什么的。为今之计,只能暂时先解决小喽,让小孩好过一点。
她拍了拍小孩的背,让他不要担心,自己则抱起湿润的棉被走到门外晒去。
今儿有阳光,晚上被子应该就能干了。
房间内,感受到人已走远,景琛才偷偷睁开眼睛。
他从窗外望着小太监纤细的背影,抬起手用皲裂的手指摸了摸眼皮,嘴角咧开一抹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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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皇帝篇6】整治刁奴
是夜,秋夕偏殿外。
“嘿,你说能逮着人吗?”
“肯定能,咱俩这一个守前一个守后,定能抓着救济那丧星的贱皮子!”
“你说谁胆子那么大,嫌命长了?还敢帮一个连皇上都嫌的皇子?”
“呵呵,咱儿今夜逮着了不就知道了吗。”
“也对!嘿嘿,你莫说,昨儿那饽饽可真好吃,比往日送来的膳食还好吃不少呢,得亏没便宜那丧星!”
“瞅你天天抢那丧星吃的,早晚一天得胖死!”
“说得你不是一样!哼,咱俩费尽心思进了秋夕,哪知道却去伺候一个被放弃的皇子,还那么丑,哎哟,那张脸,成日见着,一开始咱可每晚都做噩梦呢!吃他点东西又怎么了,反正他那样,说不定那天就死了!”
“也是,你说这娘娘当成干嘛要求皇上留下他呀,那么丑,简直不像皇上的种,随他娘一同去了多好。”
“嘘嘘嘘,妄议圣上,你不要命了呀!”
冬日的夜晚寒风凛冽,夜渐渐深沉,雾气弥漫,天空中的弯月被大片的乌云遮住,只映射下朦胧而暗淡的光辉。
两个太监碎嘴的说了好一会儿话,张口哈出的都是冷气,后来也不说了,就蹲在宫墙旁,缩头缩脑地张望着,呼地一阵冷风吹过,两人同时打了个寒战。
“你说这人今儿还来不来啊,都快冻死人了。”
“急什么!这才亥时呢,昨儿不是快子时咱们才听见动静的吗?”
“嘶这大半夜的,总觉得的慌……”其中一个太监小德子缩了缩脖子,瞅着雾蒙蒙的宫道,耳朵动了动。他小声问同伴,“小李子,你,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那小李子尖声喝到,“别自己吓自己!”
“儿……皇……儿……我……的……皇儿……”一个幽幽的女声在空荡的宫道上轻声地回响,时远时近,话语断断续续,让人听不分明。
两个太监对视了一眼,鶏皮疙瘩都起来了。那小李子硬着头皮,“谁在那装神弄鬼,出来!小心咱叫侍卫逮了你!”
“皇儿……阿琛……你在哪里……额娘来接你了……”循着声音,两个太监抬起了僵硬的脖子,一个白衣飘飘披头散发的女子正立在宫墙之上,幽幽地面对这他们俩。
这个名字一处,小李子瞪大眼,颤抖的声线暴露了他的紧张:“孟、孟贵人?”
“皇儿……”那女声幽幽道,声音就像在两人身边响起一般,“就是这两个奴才把你害得只剩一口气?”
而更让小德子和小李子的害怕的是,那白衣女子身边赫然是该躺在床上的六皇子景深!
“是,就是他们……”他那双眼睛在夜里泛着诡异的红光,半脸皱褶半脸俊秀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犹如死人,在月晕下显得鬼魅异常。
“他们不给我吃不给我穿……额娘……把他们一同带走吧……”那童声冰冷,毫无感情。
“好,让他们一同下黄泉,侍奉我皇儿……”
听着这话,小德子和小李子忽然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慢慢勒住,竟开始喘不过气来。
小德子吓得双腿发颤,地上慢慢积起一滩水渍,而小李子也满背冷汗地跪下身求饶:“孟贵人饶命!六皇子饶命!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求您别收了奴才的命啊!”
“饶命!孟贵人饶命!奴才该死!不不不,奴才不能死,孟贵人,您别取奴才的命,奴才一定天天给您上供,求您饶命!”
“哼,”楚娇假扮的‘孟贵人’冷冷一笑,“尔等贱奴,竟敢虐待我儿,抢他吃食,让他如今命悬一线,本宫要你们不得好死!”
小李子脑子灵光一些,立刻抓住了‘孟贵人’口中故意露出的破绽,“命悬一线?六皇子还没死!?”
楚娇冷哼一声:“五魂三魄离体,离死不远了……本宫就是来接他的……”
“孟贵人饶命!奴才这就立马去太医院请太医去,娘娘,奴才们身死事小,六皇子说不定还有得救呢!”小李子连忙说道,小德子也连连称是,他俩现在想净一切办法活命,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嚣张模样。
楚娇感受到小孩握着自己手的用力,轻轻回握,捏了捏他,让他稍安勿躁。
“就算今次我儿死不了,明次说不定又被你等刁奴所害!不如一同随我入地府去的好……”
两个小太监吓得魂都没了,“不会的!不会的!娘娘放心,奴才们往后待六皇子一定尽心竭力,绝不敢再逾矩分毫!”
“对对对,若有违誓天打雷劈!”
楚娇这才作罢,“哼,便且信尔等一会……”
小德子和小李子感到手臂一痛,低头一看,手腕上出现一道血痕,“本宫取你二人血,便能知你二人动向……若再敢害我皇儿分毫,本宫便来索你们的命!”
两个太监心中又惊又俱,却只敢磕头保证绝对不会再犯,楚娇这才挥手,让两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两个人屁滚尿流地朝外跑去,头都不敢回。
待人都走远了,楚娇牵着小孩从大榕树上跳了下来。
刚才,她们完全是利用天时地利,才把两个小人给唬住了。
“六皇子,事急从权,希望你不要气我擅自冒用您额娘的名头。”
楚娇将白色的纱幔从头上取下,对着眼前矮自己一个脑袋的小孩说道。
景琛摇了摇头,“谢谢你,小饺子。”
我怎么会怪你呢?你又一次救了我。他在内心里说道。而且……如果我的额娘真的如你一般温柔聪颖,那该多好。
我就不会活得如此艰难了。
望着月光下小太监披散着头发,面容如玉的模样,景琛忽然有些遗憾。
小饺子……若是女子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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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皇帝篇7】睚眦
两个太监忙不迭地请了太医来,连禀报主子也忘了。当太医赶到,景琛长期以来收到的虐待也暴露在人前。
容妃大怒,直接将两人当场杖毙。这不是告诉整个皇城的人,她这个当年为六皇子求饶的心地善良的后妃其实根本未尽到照料之责吗?
在杖责之时,两个太监一直在大呼见鬼,说是孟贵人的鬼魂让他们这样做的。容妃心中虽然怀疑,却还是背后生了一层冷汗。
虽然外界传着孟贵人是被六皇子的丑陋给吓死的,容妃却知道,当年是她和淑妃害死了她。
当年那个贱人有多受宠,整个后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她出身卑微只是贵人,但有皇上的宠爱,所有人都在猜测,六皇子生下来后,一定会成为储君的最优人选,而孟贵人也定将更上一层楼。
容妃虽然看上去不争不抢,心中却早已有危机。她出身大家,家族为了让她在后宫争斗中胜出,备了许多东西,当然也有许多秘药。
她偷偷给孟贵人下了毒,肚里的胎儿本该因此而落掉,却不知出了什么岔子,孟贵人只是早产,而且还生下了男胎。
她本暗恨那药无效,哪知后来便听说胎儿样貌有异,惹皇上厌弃。怀着好奇去了孟贵人的殿里,却被孟贵人戳穿了她当初的谋算。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在嫉恨孟贵人,淑妃也同样下了毒。正是两份不同药效的毒相冲撞,才使得胎儿没有早死腹中,却也让他一出生就带着胎毒,面貌怪异。
虽然未来得及防备,孟贵人却在中招后便偷偷搜集证据,如今,证据确凿,只要她攀扯起来,两妃谋害皇嗣的罪名跑不了。
孟贵人身子已油尽灯枯,却仍然想让自己的儿子活下来。她向容妃保证,只有容妃能替孩子求情幷抚养他成人,那么她不仅不会戳穿她之前的下毒之事,还将用自己的生命替她扳倒淑妃,这样,容妃一下子少了两个眼中钉肉中刺,而她的孩子生成那样,对皇位也毫无威胁,她何乐而不为?
容妃答应了。
这才是当年事情的真相。
所以,如今再次听到孟贵人的名字,容妃不是不惊惧的。
她虽然当年应承下了,结果哪知六皇子竟长得那般可怖,比她想象中都还可怕万分。因着皇上已经因孟贵人的死对孩子心软,将他交给她抚育,容妃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将他仍在偏殿,令其自生自灭,在外却常以照料六皇子的名义一副慈母做派,更是让皇上时常嘉赞。
如今这俩太监捅破了篓子,她多年经营的形象也破碎了。
然而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容妃只恨自己太过粗心,根本不曾对之前的不闻不问有丝毫后悔。一边命太医好生医治六皇子,她一边对闻讯而来的皇上请罪。
虽然使计拦住了皇帝的探病幷装乖卖惨了一番,让这件事翻篇了,容妃却也意识到,六皇子年龄越来越长了,她不可能将他永远拘在后宫,不若将他好好培养,说不得还能成为一条有用的狗。
自此,容妃转变了态度,将之前所有的忽视都推给了那两个太监,又安排了新的太监好好伺候六皇子,平日里更是常常对他嘘寒问暖起来。
小孩子嘛,特别是这种缺乏温暖的小孩,对于这样的关怀,很容易沦陷的。
容妃心中笃定,自己一定能养出一条忠犬来。
而六皇子也不负她的期望,没过几年,便出落地钟灵毓秀如若不看他那种张脸的话。
入太学馆不过三年,六皇子便得了所有太傅称赞,所作文章句句珠玑,针砭时弊,而六艺也不输其余几个从小学习的皇子,礼乐骑射样样精通。
为了不吓着旁人,六皇子自出现在人前,便一直带着一具仅有半面的面具,将他那可怖的半张脸给遮得严严实实。
那面具薄如蝉翼,以银色织羽为底,上以金丝绘着一狼身龙角之物,嘴衔宝剑,颇为威严凶煞。然而他另一半脸却剑眉星目,俊秀非常,生生将那凶煞之气中和掉了,只让人觉得这面具在他脸上十分贴合,再合适不过。
有人曾问景琛,为何会画上这样的图案,景琛只道,他身为龙子,额有龙角,然则天资愚钝,不配龙身,只愿为父皇手中的一柄利剑,一匹忠狼,为皇上开疆扩土,保家卫国。
这话传到皇上耳中,龙颜大悦。而传到容妃那里,则认为那狼身是景琛对她的臣服。
而事实真的如此么?
景琛在说这一席话时,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一个小太监一边趴在桌子上画着面具,一边嘴里碎碎念叨的话。
“六皇子呀,您知道奴才画的是什么吗?”
“这种神兽叫做‘睚眦’。传闻它可威风了,身负银刀,烂袍金甲,威风凛凛,似有吞月之势,气宇轩昂,如有揽日之力。它是能够克杀一切邪恶的化身,特别厉害呢。六皇子以后也会这么厉害的!”
他戴上面具,看见小太监眼中的惊艶,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如今,他已长得比她还要高了。而这个小太监,还是哪他当小孩糊弄。
他哪里不知道呢?
睚眦,龙生九子之一,虽为龙种,然身似豺狼。其父嗔,欲弃之,幸而母亲哀求,得以苟全性命。
他的确像睚眦。
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对他好的,他一辈子都不会忘。欺负过他的,不论要蛰伏多久,他都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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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皇帝篇8】叫床
更深露重,寂静无声。一个身着太监服的身影轻悄悄地推开了一扇房门,手中的烛火跳跃,照亮了‘他’雌雄莫辨的小巧面庞。
布鞋踩在地毯上,声响全被吸收了,‘他’缓缓地走到了榻前,掀开帷帘,望向榻上熟睡的人。
那人虽躺着,却也难掩颀长的身形,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年纪,一身玄色亵衣裹挟着的身材看上去劲瘦却蛰伏着力量, 好似一头沉睡的黑豹。他露在烛光下的半边脸很是精致,闭着眼的睫毛浓密,却薄唇微抿,眉头紧皱,不怒自威。
那年轻的太监微微弯下腰,贴在少年的耳边,檀口轻张
“六皇子,寅时了,该起床了。”
少年皱了皱眉,侧过身子,想掩住耳朵不听这恼人清梦的声音,而他另一半藏在阴影中的脸也因此暴露在了烛光下。
沟壑纵横,宛如修罗。
那太监幷未被那半边脸吓到,视若无物般地再次催促:“主子,今日在外游历多年的江老太傅归朝,您昨儿还让奴才提醒您早起呢……”
听了这话,那少年才慢慢睁开眼,淡红色的眼白衬着黑瞳有些迷离,他嗓子里‘唔嗯’了两声,长臂一抬,将面前的太监一把搂住往下压,那太监一个重心不稳,就铺在了他身上。
“小饺子,你怎么越来越跟个女人似的,嗯?”少年凑在那年轻太监的脖颈上呼了一口气,“成天念叨。”
楚娇伸手将少年推远了些,努力不让自己被束带绑住的胸贴上他的身体,“主子还说呢,没见过比您还会赖床的皇子!”
她内心却腹诽:老娘可不就是女人吗!?不是为了你,谁要成天装扮这不男不女的样子!都快勒得窒息了!
景琛松了手,看着小太监忙不迭的躲远他,眸色沉了沉。
不过他的不虞幷未显露出来,他笑着起了身,也不计较小太监言语上的逾矩,接过帕子净了面,戴上了面具。
“谁叫我身子不好呢,太医都嘱咐要多睡多休息。”景琛假意捂住胸口咳了几声,吓得楚娇上前扶住他,见他眸子中的笑意才止住。
“主子!您在这么吓奴才,以后就让小圆子伺候您晨起好了!”
楚娇一边给景琛穿戴衣服,一边气鼓鼓地说道。
她容易吗!每天不到三点就要起床,还得任劳任怨地伺候这主子起床梳洗,陪他去尚书房上学,事无巨细,跟个保姆似的,简直就是古代劳模典范。她心疼这小子幼年受过那么多苦,所以当他被容妃怀柔政策照料好了有了些话语权,把她讨到身边后,她就下定决心要对他好一点。
哪知道这小子越大越爱逗她,而且简直就是像摸清她的脾气般,每次都让她炸毛。
“我错了。”
少年如今抽条,个子已经比楚娇高了快一个脑袋了。他低下头,额头快抵上楚娇的脑门了,俊秀的面庞满是诚恳,“小饺子,只有你对我最好,你舍得看到我被其他人欺负吗?”
“现在谁还敢欺负您?”楚娇挑眉,对少年的撒娇已经免疫,“好了,主子,赶紧的,您再不走就迟到了,小心太傅罚您抄书!”
听着小太监的絮絮叨叨,少年在微曦的晨光中走出了殿,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虽然四周了无人烟,却感受不到丝毫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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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皇帝篇9】江太傅
“听闻这江老太傅啊,可是连皇上都敢甩脸色的牛人。他当年说辞官就辞官,皇上再三挽留都没用,这一辞官就是二十多年……”
“江老太傅当年就是三元及第,后来年纪轻轻就成了翰林,给当年还是太子的皇上做太傅。听说他不仅文武双全,连绘画医术这些旁门也都有涉猎呢。”
“可不是嘛,这回他回京,呈了一副万里江山图,圣上龙颜大悦,据说是江太傅自个儿花了十多年游历走遍山川绘制而成的!”
“知道江太傅当年为何辞官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听说啊,当年江太傅入京赶考前在老家已有妻女,后来他当上翰林,在朝堂上稳定下来后就准备将妻女接入京享福,哪知道那年中原各处发大水,他派去的人连他妻儿的尸骨都没找到,江太傅不愿相信,就辞官亲自去找人了。这一找啊,就是二十多年……”
“唉,老天可真是捉弄人……不过江太傅也真是个痴情的,他有名有权了,什么妻子不能取到……”
“你以为都像你呀,看到个好看的宫女就走不动路!”
“嘿!你再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尚书房外,几个等着自家皇子下学的小太监正凑在一块儿八卦,楚娇站在边儿上,时不时附和两句,心却随着这聊天内容飘远了。
江老太傅名讳江善,如今六十多岁了,辞官多年,却再一次回归朝堂。她知道这个人,是因为在原著中,江善是隐藏在男主登基后重用的肱骨之臣,也是在男主无人看好时唯一的伯乐。更重要的是,他不仅教会了男主何为帝王权谋,还治好了男主的病。
楚娇今日催着景琛早起,也是不想让他错过与这位长者的结识。毕竟,他们两人的关系匪浅,非她如今的身份可比。
尚书房内,须发灰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正目光锐利地盯着正襟危坐在后排的少年。在看到他那半边正常容貌的脸后,眼中闪烁着一丝激动,却又在看到他面上的覆着的半边面具,皱眉道。
“‘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六皇子为何覆面以见人?”
其他在座的皇子未曾发言,眼中都是戏谑。
这老六性格冷僻,还总出风头,他们看不爽很久了,如今看来新来的太傅是个重礼教的人,六皇子那半边丑面他们都未曾见过,据说见者无不受惊,也是他最讳莫如深的地方。这下有好戏看了。
景琛站起身,恭谨地对江善行了一礼,不慌不忙地答道:“景琛天生丑面,覆之以正颜色,善他人。”意思是,我太丑了,用面具遮着脸,怕吓着别人。
江善又问:“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尔有怨也?”
这话就诛心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是怨恨你的父母没有给予你好的样貌吗?
若景琛一个回答不慎,不敬不孝的帽子就算是扣下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琛不敢毁伤。然夫造化者之攫援物也,譬犹陶人之埏埴也,其取之地而已为盆盎也,与其未离于地也无以异,其已成器而破碎漫澜而复归其故也,与其为盆盎亦无以异矣。夫临江之乡,居人汲水以浸其园,江水弗憎也;苦之家,决而注之江,水弗乐也。”
江太傅刚才的问话出自《礼记》,而景琛回答则引用了《淮南子》中的一段。其大意是说人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和相貌,却也不怨不乐,因为容貌和出身幷不重要,自己所拥有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江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没有再刁难景琛,转身开始上课。
见老六就这么躲过了刁难,一些人眼中闪过遗憾,三皇子和四皇子对视了一眼,似乎在暗中交流着什么。
楚娇不知道尚书房内的情景,却是在系统的提示下发现了躲在不远处鬼鬼祟祟的两个少女。
其中一个,是偶尔能在秋夕打照面的五公主景雅,另一个则是一个面生的少女,眉目精致,肤如凝脂,一看就也是养尊处优的主儿。
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云婉。
楚娇皱眉,这两个人,这个时候来尚书房做什么?
不是她想太多,而是每次只要女主一出现,就会发生点什么事,而她总是会受一点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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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皇帝篇10】冲撞
“婉婉,快走吧,一会儿被那丧……六弟发现咱们在这儿,我又要被母妃骂了!”
五公主景雅扯了扯身边好友的手,不耐烦在这里多待。
她是一直都看不惯景琛的,幼时她就被那张丑脸吓得大病过一回,后来她便常常使唤太监宫女作弄他,反正那丧星也不敢还手,让他吃剩食,喝池水,或是跟狗儿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这些事她都做过,不过见那小子死气沉沉不反抗,久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哪知道这丧星不知怎么的竟然迷了母妃的魂儿,对他跟亲儿子似的,还不允她再作弄他,景雅不信邪,后来又故技重施了几次,想整一整他,谁知道总是偷鶏不成蚀把米,自个儿自食恶果。
久而久之,景雅从心里就觉得景琛邪门儿了,虽然不喜,也不想跟他多接触。
可今天好姐妹一直在她耳边念叨,说是想见识见识江太傅的风采,景雅没经住央求,便带着她闯过来了。可这正是上课的时候,人没见着,四处又没有玩的,景雅待了一会儿便待不住了。
“再等等吧,”云婉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恳求,“好景雅,听闻江太傅四处采风,编纂了一本《五洲游记》,我想求来看看呢。”
景雅瘪了瘪嘴,“你可真是读书读傻了,连这种杂书都感兴趣!”她每天被拘着读书烦都烦死了,这丫头竟然还主动求看。
“江太傅之博名我早就仰慕已久,”少女的眼中亮晶晶的,充满崇拜,“若不是身为女子,我真想拜在太傅门下呢!”
话是这样说的,但云婉敛下的眸子中,却闪烁着算计。
听爹娘说,这江太傅深受皇上重视,却是个孤臣,油盐不进,谁也没法拉拢。如今威远侯看似繁盛,实则烈火烹油,她嫡兄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儿,她未来的一切都要靠自己谋算。
如今家里支持姑母慧妃所出的四皇子,却又将她送来给五公主当伴读,打的盘算就是不将鶏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她本想示好于六皇子,奈何那六皇子除了对他身边那小太监有好脸色,待谁都一副冷脸,她曾碰见过他几次,却都被他的眼神吓了回来,只得放弃。
四皇子与三皇子交好,她能感受到两个皇子对她都有些好感,但这还不够。
云婉藏在袖子里的手绞着帕子,她的目标,从来都不只是王妃。
听闻江太傅曾有一女,天资聪颖,博学强志,他辞官二十多年都为着找她,想来他对这样爱读书的女孩不会反感。
她要做的,便是努力博得江太傅的好感,若是能借此机会被他收为徒,那她的名声,便在京中更上一层了!
心中这么想着,云婉捧着自己之前研读后做满笔记的手稿,用期盼的眼光望着紧闭的尚书房大门,直到听见门打开的声响。
上午的讲学告一段落,皇子们都走了出来准备去偏殿用午膳,而各家的随行太监也立刻凑了上去。
楚娇接过自家主子的书袋,又将水囊拧开,递了上去。里面是她自制的解渴酸梅汤,甘甜可口,景琛苦夏,大热天时最爱喝了。
这古代的上学可不比现代,更何况皇家规矩更为森严,老师讲课时,可决不允喝水之类的,所以坐了一上午,这煎熬可想而知。
水囊正在两人手间交接,楚娇猝不及防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手中的东西一下倒了出来。
水撒了,楚娇也眼见重心不稳就要跌倒在门槛上,还是景琛眼疾手快,长手一伸搂住了自家小太监的腰。
怎么……
这么细呢?
四周都有人,景琛在那细腰上搓了搓手指,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故意数落了楚娇两句:“笨手笨脚的!”心却还停留在那不足一握的触感上。
楚娇低下头认错,耳边却听见一个惊讶委屈的哭音。
“呀!我的书稿!”
原来刚才那一撞,楚娇手中水囊中的酸梅汤尽数洒在了云婉捧在手中的书稿上。
楚娇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跪下身认错求饶。
“奴才眼瞎,冲撞了姑娘,求姑娘赎罪!”
在这等级森严宫里就是这样。如果你是主子,那你便什么都是对的,你打了人,别人会让你仔细手疼。但如果你是奴才,那么就算主子不小心踩了你的脚,你也只能认错说自己的脚搁错了地方。
楚娇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又跟着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处处谨小慎微,早就深刻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在这个时候,她不能去指责说刚才是五公主撞了她才导致水洒了,只能自己认错。
“呜……”云婉看着手中被汁水将墨迹晕染开来的书稿,眼眶渐湿,“这可是我仔细研读了好几个月的心血啊,呜呜呜,本来,本来想请教太傅的……”她怯怯地瞥了堂上的老者一眼,眼中有孺慕有心痛,像是一个渴盼指点的小姑娘。
“没长眼睛的奴才!”
一旁的四皇子瞧见自己表妹泫然欲滴的表情,立马生气地上前往楚娇身上踹去,却被景琛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怎么,老六,你要为一个小太监求情?”
四皇子正愁没机会整治景琛,见状便微眯了双眼。
“皇兄不分青红皂白的动手,不太好吧?”景琛背脊挺直地挡在楚娇面前,面沉如水。
=========================
第259章 【皇帝篇11】打板子
“青红皂白?”向来和四皇子交好的三皇子慢悠悠路过,“在场的人都瞧见了,是你这太监将水洒在了云姑娘身上,弄湿了她的书稿,难道所有人眼睛都瞎了不成?”却不提是谁撞倒了楚娇,才导致她的水洒了。
“就是!没长眼睛的东西!”罪魁祸首五公主景雅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一副替友人抱不平的模样,一边拿锦帕给云婉擦拭,一边吩咐道,“来人,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我看谁敢!?”
景琛双眼微眯,被面具遮挡的红色眼仁血色翻涌,墨黑的瞳孔里怒气流转,直将景雅瞪地退了两步。
“怎么,老六,你为了个小太监要欺负小五了?”三皇子拿出兄长的架子。
楚娇在这皇宫中早已习惯这样的指鹿为马,她知道,她这一次的身份不允许她放肆,而现在,也不是羽翼未满的男主放肆的时候。所以她抬起头,用隐晦的摇头和眼神制止了景琛对着兄长要脱口而出的冲撞。
“算了吧,”云婉见场面如此剑拔弩张,立刻开口打圆场,“他也不是有心的,书稿毁了,我重写便是。”
说是这样说,但想想自己又得耗上好些时候写这东西,云婉便心生烦躁。
她倒是看见了是景雅撞的,那太监不过是代人受过,但却只能当做不知道,谁让她如今是景雅的伴读,怎么可能说她半点不好。
“阿婉你就是太善良了!”四皇子想在心仪的人面前挣表现,侧头睥睨着楚娇,看她的眼神像是看一只无足轻重的蚂蚁,“这样吧,既然云姑娘替你求情了, 就不打五十大板了……”
楚娇还来不及松口气,便又听见他转折:“这样吧,就只打二十大板,让你长长教训!”
只!?楚娇心中对自己的屁股哀悼一番,但却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在自家主子还未来得及开口之前,她已经重重地冲着四皇子和云婉的方向磕头,谢恩:“多谢云姑娘,多谢四皇子!”
抬起头,在被两个太监拖出去行刑时,她再次冲着景琛微不可见地说了两个字,“没事”。
这对于高高在上的皇子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景雅和云婉被几个皇子簇拥着去偏殿用饭,云婉本还想请教江太傅,却被几人说下午再请教也不迟,她便只得作罢。
很快,尚书房中只剩下两个人。
低垂着头不发一语的景琛,以及书案前收拾完教具的江太傅。
隔着宫墙,隐隐约约能听见有木杖击打在肉体上发闷的声响,以及压抑着痛苦的呻吟。
“看见重视的人在自己的眼前被欺负的感觉如何?”
江太傅自刚才便一直未说话,如旁观者一般见证了全程,他观察敏锐,早就注意到了景琛对待那太监的态度。
此刻,看着少年身侧紧握着的拳头,他却毫不在意地火上浇油。
“不过是一个小太监,”景琛松开了手,将手掌掩在大袖中,掩去了掌心被掐出的血,“本皇子有什么可重视的。”
“呵呵,年轻人呀,”江太傅幷未拆穿景琛的谎言,只不过继续自说自话:“要想保护在意的人,必须拥有让人不敢惹的实力。”
景琛听在耳中,眼眸微动。
他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他这几年拼了命地去努力,努力读书,努力逢迎,为的不就是想要爬到更高的地方去,让人不敢动他想保护的人吗?
可是,结果却是,仍然如同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他最重要的人在他眼前被拖走处置,他连开口替她求情都做不到。
他在这些兄弟眼中,仍然不过是一个随意可欺的人!
江太傅见少年仍是一副钻了牛角尖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摇摇头,这孩子,这脾性也不知像谁。
“昔日寒山问拾得……”他转而想用佛谒开导他,不料少年接着他还未说出口的话道
“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何如?”
景琛想起当年他才进学时,饭菜里被四皇子恶作剧放了巴豆,回去上吐下泻了一整天瘫在床上后,小太监在他耳边安慰的话。
“只要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
“六皇子,咱不跟四皇子那种讨厌鬼计较,您瞧着吧,再过几年,他那种脾气,早晚得死在自己手上!”
“你一个太监,竟然敢咒四哥,不要命了!”
“嘻嘻,只要六皇子好好的,奴才的命才叫命!”
……
“这不就对了?”江太傅摸了摸胡子,孺子可教,“有些事,现今不必计较。”
景琛明白太傅的好意,却不赞同。不计较的后果,便是旁人更加肆无忌惮的欺侮!
“若真的为了明哲保身放任他人欺上头,”他回头望向老者,“那当我真正有实力那一天,我想保护的人也许已经不在了。那我努力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是十多岁的少年,口中的话却是铿锵有力,江善听完眼中闪过复杂,似乎陷入回忆,双唇颤动,隔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对着少年认真开口道:“老夫平生仅收了两徒,不知六殿下,愿不愿意当老夫的关门弟子?”
世上谁人不知江太傅的博学广志,无数学子想成为他的徒弟,他却仅收过两人。景琛心中惊讶,却幷未立刻答应。
“太傅应该听闻过景琛的情况,”他抬手摘下面具,露出自己丑陋的另一半面容,“景琛生母卑微,面容有损,幷非良才。”言下之意,他与那大位无望,若江太傅想凭与他的师徒关系期待以后有所回报,那就太不值当了。
老者见到了他的容貌,却幷未在意,反而揪着景琛随口而说的话不满:“怎么,六殿下瞧不起自己的生母?”
“幷非如此,”景琛摇头,“母亲给了景琛生命,景琛对她只有孺慕和感激,只不过在这皇宫之中,这些……没有人会在意的。”所有人在意的,只有身份、权利、地位。
“呵,这皇宫……”江善摇摇头,面露讥讽,却幷未说什么不满的话,反而转言:“容貌你不必担心,身份也不用在意,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
景琛看出了眼前老人的认真,他也正色起来,整了整衣冠,撩袍屈膝,“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江善盯着少年的发旋,眼中闪烁着激动,“好,好,起来吧。”
“对着师父,总不用再说假话了吧,”江善摸了摸胡子,从袖中掏了掏,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景琛,“你如今锋芒毕露,不是好事。”他指的是如今的少年如此优秀,已经碍着一些人的眼了。
“求师父指教!”景琛连忙下问。
“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有时候,退也是进。”江善老神在在地拍了拍他的肩,说完,便出了房门。
独留景琛一个人站在原地,垂着头,目露思索。
两个人都没有留意到,在房外的另一侧,有一片月白色的裙角。
※
景琛压下心中的焦急,忍到了下学,终于宛若平常一般往秋夕宫走去,若有人注意他的步伐,便会发现,有些凌乱和慌张。
楚娇挨了二十大板后,早已被两个秋夕宫的二等太监抬了回去,扔在了房间里。
景琛平日里只准她伺候,所以楚娇不似其他太监需要挤在一个房间住,而是睡在六皇子的寝殿侧面的里间。
“六皇子,楚公公回来就将奴才们赶出来了,不让奴才们近身。”两个太监见景琛回来,连忙解释道。
他们平日里都在六皇子这伺候着,虽然只是做些杂事,但也能看出来六皇子对楚娇有多好多亲近。如今楚娇受了罪,六皇子肯定心中担心,他们也是怕自己被迁怒。
“行了,你们打些热水放在外间,没我吩咐不准过来!”
景琛担心他的小太监皮薄,连忙挥手让两人离开了,自己则掀开帘子,进了里间。
=========================
第260章 【皇帝篇12】心疼
落日斜辉,窗棂被晕染昏黄,室内的光线隐隐绰绰泛着白日的最后一点亮色,又夹杂着入夜的灰暗。
景琛脚步轻浅,在这忽明忽暗中走到榻前,从中午就翻滚在心中的慌乱与不安在见到榻上人的一刹那全部都消散殆尽,只余下心疼。
床上的人正趴着,小脸侧枕在手上,往日里灵动的眼睛正紧紧阖着,顺着眼角,两道干涸的泪痕挂在脸蛋上,细软的碎发散落在额头鬓角,整个人显得娇弱又凌乱。
景琛伸出手,将小太监的碎发拨了拨,指腹却不经意触及到了她滑腻的脸颊。
午时他搂着这人腰间时心中涌现的怪异感又出现了。景琛伸手捂住胸口,眉头微皱。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厉害?眼前的人陪伴了他好些年,两个人之间的触碰早已习以为常,怎么如今他却每次都感到心悸?
似乎是他的触碰让床上的人感受到痒意,小太监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好似一只乖巧的猫咪。
景琛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没有忍住,手指在小太监的下巴上挠了挠,看着她无意识地嗯哼了几声,心中那在外竖起的盔甲层层剥落,只剩下最柔软的部分。
当年相识时,他不过是一个无人在意的落魄皇子,是这个人,关心他,在意他,保护他,给与了他人生中第一抹温暖。如今他长大了,想要反过来保护她,却……
景琛视线往下,小太监腰后的情形让他的心再一次被揪紧了。他颤抖着手碰到那片外裳,手指一拈,是已经干涸的黑红血色。
他以为自己有能力保护她了,然而现实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告诉他他有多愚蠢,多无能。
少年的眸中有风暴在翻滚,浓烈的血红将整个眸子都染得如同恶鬼一般,他不自觉地紧握拳头,手掌再一次被掐出了血都没有注意到。
如同自虐一般,景琛掀开了小太监的衣袍。
他要看看自己到底让她受了多大的罪,他要牢记这一次的愚蠢,他要千百倍让那些人还回来!
血肉粘在了衣袍上,每往下拉一分,景琛就感觉到手下的身子颤动一次。他紧咬着牙关,一狠心,将小太监的亵裤整个拉下,终于看到了小太监遭了罪的双臀。
两瓣圆润的臀上满是青紫,臀尖有许多道被棍棒击打出的痕印,好些都渗出了血,那血凝固后又结成血痂附着在表面,在四周莹白如玉的皮肤衬托下,整个臀瓣显得格外的令人胆战心惊。
景琛眼中满是心疼,他颤抖着手想要触碰,却又怕弄疼小太监,手就在那里不上不下地悬在空中,直到被人握住。
“小饺子,你醒了!?”他欣喜地握住那只没什么力气的手,望向床上的人。
楚娇的脸上毫无血色,但此刻还是抿唇对少年笑了笑。
她招了招手,示意少年凑近些。
景琛听话地凑上去,单膝跪在地上也不在意,将头凑在小太监的面前。
楚娇用冰凉的指尖碰了碰少年的眼皮,他眸中那猩红的血色让她不安。每次少年这个样子,心中总是酝酿着一些负面情绪,她总怕少年会走歪,作出一些不能回头的事。
见他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楚娇努力撑起身子,如同他年幼时自己常做的般,轻轻地印上一吻。
“我没事呢,主子,休息几天就好了,”忽略掉屁股的疼痛,楚娇安慰道,“您别耽误了课业。”
就是这样!总是这样!
他的小太监从来都只在意他,却不在意自己!
景琛生气又心疼,却无可奈何。
“知道了!”他又要去扒小太监的裤子,“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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