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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野闲游】(第二部:南疆之行)(5-8)
作者:vktsaipp
第五章
路上阿晴早有介绍,青瑶族所聚居划分的洞这一字,并非是禁地中的那般的大溶洞,而是指的这南疆山岭之中足够大量族人居住生活的谷地或平坝。 眼前的彩蝶洞便是一片山间的开阔谷地,一条三四丈宽的河流自谷中经过,滋养了岸边镇子里的一万五六千青瑶族人。
洞中布局西北高东南低,靠近入口的河流下游一带都是些平民奴仆居所,陈哲要去见洞主蓝玉蝶她们,就要穿过这一大片民居,到谷地西北河流上游贵族区域去。
陈哲跟着阿晴走在洞中民居之间,除了两遍都是鳞次栉比的高矮竹楼颇具地域特色,感觉和中原的一些县城大镇也并无太多区别。
当然,居民身上的区别也是不小的,尤其是她们的穿着。
此时虽已黄昏,这洞中路上依旧有不少居民行走忙碌,亦有不少居民坐在自家竹楼门前吃喝闲聊。这些过往居民自然是女多男少,这些青瑶女似乎只有老人稚童才愿意好好穿戴衣服,只要是妙龄至壮年的,要么只穿一条短袴光赤着上身,挺着一对酥胸招摇而过,要么就在上身缠一段抹胸或披一件坎肩短褂,就这么堂而皇之展示着寸草不生的光裸下体,还有不少和阿晴一样全身赤条条或只在腰间系一根腰带的。
陈哲一路走来,努力保持着平常心态,绝不主动四下张望,但若是迎面看到了也不刻意掩饰目光,当然,更不会去凝视失礼。
在洞中走了一段之后,身后的林纾橙还是忍不住低声嘟囔:“怪不得这青瑶族中的男人个个都一副憔悴虚弱的模样……这般环境,怕是普通男人都顶不住吧?”
确实如她所说,到了这青瑶腹地,三人终于是见到了青瑶族的男丁,大多都体态纤瘦,不少都面目苍白,甚至于若不细细分辨,只怕其中很多容貌清秀之辈都会被当作是女子。
陈哲不动声色,林纾柚则轻笑了两声:“主人肯定是顶得住的吧?咱们公主府后院内,怕是也不差于这边风貌。”
自入春天气回暖之后,公主府就被陈哲林纾枚这两夫妻经营得犹如淫窝一般,后宅内收容的大批美人日常起居都是不着寸缕,比这青瑶族内还更加过分些。 陈哲轻咳两声:“别说了,莫叫人听去了,太过失礼。”
陈哲知礼收敛,谷中居民却并不甚在意这些,他们三个穿着衣袍的汉人本就惹眼,陈哲又是个高壮男子,走不多时,便有不少青瑶女子盯上了他们,远远跟在后边一边张望一边嘻笑打闹。
阿晴也留意到这些尾随之人,扭头看了几眼之后,对陈哲禀报道:“那都是些不知礼数的平民与奴户,可要我替主人挑几个相貌好的抓回来?”
陈哲一愣:“抓几个回来?”
“是,她们这类下民,失礼冲撞贵客便是犯罪,贵客自可抓来随意处置。” 陈哲回头看了眼,背后那群跟随者十成十都是青春靓丽的妙龄女,见陈哲回头,一个个都雀跃着向他展示自己身上的诱人之处……“她们怕是故意的吧?” “是……”阿晴解释了一句:“这些下民不得贵人许可是不能去汉地的,见主人这般雄壮体格……自然是有心追随的。”
饶是陈哲生冷不忌,感受到背后传来那一道道痴望目光,还是有些背脊生寒,让阿晴快快带路前行,莫要管那些尾行痴女了。
洞中区分平民区与贵族区有一道竹篱,虽然稀疏低矮,却代表着族中法度,那些尾行痴女们见陈哲穿过竹篱大门进了贵族区,虽然依依不舍,终究还是各自散去了。
见到这一幕,陈哲这才松了口气,一路走来,那群痴女越聚越多,最后停步在竹篱前面的足有上百人,就算他能夜御十女,也架不住这么一群母狼。 贵族区里就要安静许多,虽然建筑依旧只是大一些的竹楼,却各依法度聚集成组,以竹篱围成大院,四下也无人走动。
穿过这片大院,陈哲等人终于是抵达了洞主府邸。
这府邸虽然依旧是竹楼建筑,但被高大竹墙围了起来。这院子竹篱正门初却是有人把守的,不过想来是提前得了吩咐,守门的两位女武士见是阿晴带着三个汉人到来,恭顺地打开足有一丈宽高的两扇竹门,把陈哲等人迎了进去。 占地巨大的院内,一座座大竹楼左右分列,拱卫着西北尽处的最为巨大的一栋竹楼,布局颇有些中原宫庙的章法。
陈哲一进门,就被那远处最大竹楼前的场景吸引:那楼前空地上,似是有一圈人影正围着火堆跳舞。
等走近一看,陈哲大吃一惊,原来此处确实是有一圈人围着一个巨大火堆在跳着某种奇异舞蹈,一边跳还一边喃喃吟诵着陈哲听不懂的歌谣,只是那火堆之中熊熊燃烧的却不是煤炭木柴,而是一个一丝不挂盘膝坐地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身上升腾着数尺高的纯青烈焰,陈哲稍一感知,就发觉这火焰似乎不是真火,而是荧光冷焰之类的东西,因而那女子脸上并无痛苦神色,只是紧闭双眼一脸肃穆,这应当是某种仪式。
阿晴低声在他耳边介绍:“这是我族中的圣焰洁身仪式,那便是玉蝶洞主的妹妹金蝶,她在为明日的传位做准备,这套仪式要做足六个时辰,我们莫要打扰,先去屋里见玉蝶洞主吧。”
陈哲默然点头,随阿晴小心翼翼绕过这仪式场地,那些围着金蝶舞蹈的,大概都是族中的巫祝,身上大片大片涂着靛蓝、挂着银铃,那些铃铛随着她们的动作整齐出声,应和着她们的低声吟诵,组合成了一段奇异的旋律,充满了玄奥之感。
走进那大竹楼里,正堂上坐着三个女子,陈哲这会儿对她们的身份和姓名都已了解清楚,正是蓝玉蝶、蓝茯苓和罗知喜三位洞主。
此时三位洞主都已洗去了身上靛蓝,蓝茯苓和罗知喜依旧赤裸,只戴着一身银饰,蓝玉蝶却穿上了一身花样繁复的坎肩短裙。
陈哲上前行礼:“见过三位洞主。”
蓝茯苓和罗知喜各自回礼,蓝玉蝶却道:“主人莫要客气,我眼下还要顶这洞主身份,待明日传位之后,便也只是你身边一个小小奴婢罢了。”
陈哲虽在那禁地岩洞中应下了这一遭,心中却还未消化这番奇遇,见蓝玉蝶这般说辞,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略过此节,提起此行正事:“三位若是现在有暇,便与我说说上月那人的长相特征,举止行迹吧。”
三人互看一眼,那位三旬左右,相貌甜美语气温柔的熟妇蓝茯苓先开口道:“此事本是由我主导,便由我先说吧。”
“二月底时,竹山府内当时值守的罗莺汇报,说是有豪客求购大批武士,我便使她带人来我伏龙洞相谈,那人来时颇大场面,虽只带了六个随从,却赶着四十头水牛,每头水牛身上驮着两千五百两银子。”
“水牛?”陈哲又记下了一个细节,竹山府城中当时追查这笔被盗库银,一心都扑在了大车上,查了各处车行关隘乃至路上车辙,却偏偏没想到除了用车运,还能用牛来驮……这南疆盛产水牛,在市集上买一批健壮水牛并不是难事,不过要集中饲养四十头水牛,却也不容易,回去可以让衙门众人去查查看。
“没错,交易完成之后,那人直接把这些水牛送给我洞中了。”说道这里,蓝茯苓略带了几分羞赧:“若是你要,这些牛也可以还你。”
陈哲摆摆手:“在下要这许多水牛做甚,茯苓洞主还是自己留着吧。” “当时,我见那人直接将银子拿了出来,又向我展示了官凭文书和刑部照会,便先应下了这笔交易,正好没几天便是上巳三月三,竹山府十一洞姐妹和几位长老齐聚知喜妹妹的东霞洞,我便在那日聚会之上把这事与诸位姐妹说了。” “当日我们听闻对方已经把现银运来,又看了茯苓姐拿出来的公文,便都觉得这生意可做。于是便各自商议,协调出了族中武士,在三月初六便与那人完成了交易。”五官清俊神情冷峻的罗知喜接过了话头:“我们当时与他商定,是要武艺修为当得中原先天七段的精锐武士,拢共一百二十人,其中,伏龙洞是最早与那人接洽,便出了十五人,三月三大会乃是在我洞中举行,东霞洞便分得了十三人,玉蝶妹妹这彩蝶洞本房武士众多,一路搬运银两、遣人送那家伙离境等杂事出力最勤,便分得了十二人,余下八位姐妹各出十人。”
陈哲点点头:“那你们可记下了那人容貌特征?还有那最初接洽的罗莺,可否叫来由在下一齐问询?”
三位洞主听了这话,又是互相看了一眼,蓝茯苓叹气道:“罗莺如今就在我洞中,明日我把她招来便是,只是在竹山府时对方一直蒙着脸,直到进了我伏龙洞才摘下帷帽面巾。罗莺并没有见过那人相貌……而且对方样貌我们虽然记得清楚,但恐怕与你并无太多助益。”
陈哲奇道:“为何?”
这回轮到蓝玉蝶开口,只见她面带难色,解释道:“那人在我靛家境内虽然露着脸,可我们觉得他可能并没有显露真实样貌。”
陈哲听蓝玉蝶这样说,忽然心有所感:“所以?”
“那人看起来大概三旬年纪,相貌端正,只是,无论什么时候,那人都毫无表情。”罗知喜道:“所以,我们怀疑,他可能戴了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蓝茯苓又加上一句:“而且,那人留宿我族中时,拒绝了我派去侍寝的女奴,说是心系公主,在外不近女色……平日里也是目不斜视,对我等靛家女子的身子视若无物。因而我等虽有心探查他不戴面具的样子,却也找不到机会。” 陈哲心中悠悠一声长叹……看起来三十许人,面无表情好似戴了人皮面具……这般样貌的人,陈哲不仅知道一个,而且虽不曾亲眼见过此人,却也是记忆犹新。
这人便是去年引发京畿大乱的赵元诚。
只是,若真是此人,陈哲却又想不通,当时赵元诚带着前中书三辅和贤妃母家两家人数代积累的大半家财从京城离开,根据时候的估算,他带走的财货少说也有七八十万两,这才一年时间,他便要设计盗取官府库银了?
且这人冒充自己,或许就是想把自己引出来……可把自己引出来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不过,无论此人这次的动机是什么,陈哲也要追查到底,毕竟这赵元诚身上可是担着去年京中那场乱局的天大干系呢。
这番询问倒也不是全无收获,罗知喜擅长丹青,这半日里,她已经根据三人记忆,把那疑似赵元诚的相貌绘制了出来,陈哲接过一看,竟然还是张极为细腻逼真的工笔素描,倒真是意外之喜了。
根据去年的调查,那赵元诚并非戴了人皮面具,而是毁容之后重构的相貌,应当是没那么容易变化的。至于人皮面具,这东西广泛传播于江湖传说之中,可是即便是陈哲老娘那般纵横武林三十载的老江湖,也从未见过实物,大概也只是传说罢了。
除了这张画像,陈哲在三位洞主这边获取的其他线索就少了很多。
根据蓝茯苓所述,当时这伪驸马还带了六个随从,这六个随从的行止倒是颇为粗糙,交易期间几人被留在伏龙洞安置,不仅没有隐藏行止,还在伏龙洞里处处留情夜夜笙歌,以至于蓝茯苓连对方屁股上有几根毛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然而,蓝茯苓终究不通中原江湖之事,只能勉强说出几人的修为大概在先天七段左右,功法路数这等江湖中人最紧要的特征,她是一概不知,至于什么方言口音,更是无从谈起。
“眼下,我也只能和知喜妹妹配合,给你把那几人的相貌特征画下来。”见自己没拿出最紧要的信息,蓝茯苓颇为羞愧。
陈哲没办法,只能转向蓝玉蝶:“那几人带着你族中武士,又是走那条道离开的?”
“哦,那几人到赤龙府之后,并没有走南香路往中原去,而是走了盐中路北上,说是要去盐江府坐船去江南。”
陈哲眼神一亮,可算是问到点有用的内容了,去江南,那多半就真的是去琉璃湖了。
从赤龙府出发去江南有两条路,一是走南香路官道,到金扬江边的顺阳府坐船,二便是走盐中路,到盐江府坐船,虽然最终都是坐船顺金扬江而下到江南,位于顺阳府上游千里外的盐江府看起来还远了不少,但因为南香路要多走大半程陆路,所以反而是盐中路更快。
陈哲算算时间,今天是四月廿三,对方三月初六离开的竹山府,脚程再快,赶到盐江府也要二十天,坐船顺流而下到江南金梅府登岸怎么的也要一个月,如果真是走的这一路,眼下大概还在江上漂着。
自己是昨日让林纾柚去驿站发的鸽信,信鸽从这南疆沿途接力飞到琉璃湖那边大概要六七日……陈哲脸色不由得一沉,哪怕算上金梅府到琉璃湖的三日脚程,自己的鸽信与对方恐怕也只是前后脚全拼运气谁先到。
此时说什么都晚了,陈哲也只能打起精神强作笑颜,对着三位洞主谢道:“在下想问之事暂且就这么多了,反正在下这两日间都要留在这彩蝶洞,若是你们还能想起些什么,随时都可来说与在下。”
听陈哲这般说,三个洞主也知道询问事毕,神情间便也松快了许多,蓝茯苓和罗知喜两人先行告退,只余蓝玉蝶一人陪着陈哲。
单独面对陈哲,蓝玉蝶未等陈哲有何动作,先行告饶道:“主人,明日传位仪式之前我需得暂且守身,还望主人见谅,若是主人要人服侍,我待会儿去唤两个本房美人来……”
陈哲摆摆手,下午在山间刚刚和橙柚二女酣战了一番,哪怕在这彩蝶洞里看了一路香艳景色,这会儿也还没再生出多少欲念:“你当我是何等样人……明日仪式可有什么地方需我出力?”
“这倒是不用主人费心。”蓝玉蝶起身离座:“主人还未用饭吧?且随我来。”
蓝玉蝶带着几人离开那议事大屋,走进侧面另一座竹楼里。
相比于那有些空荡荡的议事大屋,这座应当是宴会厅的竹楼里就热闹不少,五六个侍女正进进出出地上菜布席。
青瑶族习惯分餐制,厅中左右各有一条长案几,蓝玉蝶十分大方地让陈哲和橙柚二女在客位入席,并无坐在陈哲身边的打算,只是到了阿晴,她自知身份,正要告退,却被蓝玉蝶阻住:“阿晴今后也是姐妹,主人可许她入席?” 陈哲微笑点头:“我后宅之中向来不拘泥身份。”
既然陈哲发话,阿晴便怯怯跟着蓝玉蝶坐到主位。
待众人入席,几个侍女端上最后几盘菜肴之后,便各自去墙边架上取了几样乐器,坐在屋角吹吹打打起来。
说来这洞主府中的晚餐,只蓝玉蝶一人作陪稍有些奇怪,陈哲随意问了一嘴,原来这洞中的权贵不过几位族老和十二名巫祝,现在巫祝都在门外陪着下一任洞主金蝶做那洁身仪式,而几名族老也忙着布置明日传位典礼事宜,自然抽不开身来此宴饮,至于刚刚蓝茯苓、罗知喜那两位洞主……蓝玉蝶只是笑而不语,陈哲也不好追问。
好在这眼前酒席本身也足够诱人。
青瑶族饮食多用中原少见的花果、草药、菌菇入菜,一桌丰盛菜肴色彩缤纷异香扑鼻,陈哲三人都是大开眼界,尤其是动筷之后,口味主以清淡鲜甜之余又有几道酸辣开胃的小菜,甚得橙柚二女中意。
陈哲则甚为喜爱这席上的果酒,他平日并不好饮,然这青瑶果酒入口先是一阵果味的甜香酸爽,再于口中泛起淡淡酒香与麦草清香,咽下之后回味又是略带一丝清苦的药材木香,种种香气百转千回,并无寻常酒液辛辣刺激,口感极好,饮下之后胸腹之间又是一阵极为受用的暖热。
见陈哲等人对菜肴酒水甚为满意,蓝玉蝶也面露喜色,笑语晏晏。
一餐晚饭吃完,外面天色已黑,大院之中的仪式还在进行,只是那一圈十二名巫祝不再舞蹈,各自盘腿打坐,口中依旧吟诵不断,语调则转做轻柔,便是没了那些银铃应和,也很悠扬动听。
见陈哲看着那些巫祝,蓝玉蝶问道:“主人喜欢那些巫祝?”
虽为巫祝,那十二名女子却并无年老之人,一个个都和蓝娅珞一般青春靓丽,也难怪蓝玉蝶多想,陈哲摇摇头:“只是觉得她们吟唱的歌谣十分动人。” 陈哲心道这蓝玉蝶怎么动不动就想给他身边塞女人……突然又看到那些巫祝,想起昨日蓝娅珞,她曾提议让陈哲在青瑶族中常住,蓝玉蝶该不会是打着让陈哲留情渡种的念头吧?
蓝玉蝶脸上始终是一副温柔笑容,陈哲也看不出她是不是有着别样心思,听陈哲说那歌谣,蓝玉蝶笑容愈盛:“原来如此,若是主人爱听我们靛家歌谣,不如多住几日,等五月初五端午时,族中还有对歌大会,主人必能听个尽兴。” “且看吧。”陈哲打个哈哈,眼下南疆诸事都急不来,竹山府中也不知那些官员查案是否有所突破,那赵元诚的事情,也要等琉璃湖传回讯息,时间上倒也容得他在这青瑶族里住到端午之后……只是看着青瑶族中的情形,搞不好住到端午后陈哲真会在这彩蝶洞里搞出人命。
天色虽黑,时间却还有些早,蓝玉蝶便又提议道:“主人可想去洞中逛逛?这洞中虽无汉家地界上的那般青楼楚馆,却也有两家勾栏瓦肆,夜里演戏唱曲为乐,亦有几家棋社牌馆,经营些汉地传来的双陆麻将叶子戏,便是赌档也有一家,只是靛家人赌性不重,赌档内也无重注来去,就怕主人觉得无趣。”
这些陈哲倒是不意外,这洞中居民虽然个个衣不遮体……嗯,衣不遮体应当是他们自己选的,生活上绝谈不上贫困。那些平民奴户,个个都面色红润健康,身上或许是碍于礼法极少佩戴银饰,金项链玉手镯这些却并不罕见,一路行过那些竹屋也都坚实整齐,不少屋子檐下都挂着成排的咸鱼腊肉,总而言之,怎么看都是一派安逸富足的景象,因而洞中夜里有些休闲之所并不稀奇。
说起来,陈哲南下刚入青瑶地界、抵达北面赤龙府的时候就有些奇怪,那赤龙府城也算繁华,却只有酒肆客栈,并无青楼女闾,心中还有些奇怪。等如今见这青瑶族内景象,才知道在这南疆竹龙道内开青楼,怕是要亏死,什么样的花魁也难和这遍地不要钱的青瑶女竞争……或许从中原搜罗一批精壮美男来此地开个相公堂子,生意必定火爆。
不过陈哲对勾栏牌戏暂也无兴趣,倒是在蓝玉蝶请他到书房喝茶时,发现此间竟藏有不少青瑶族内的方志史籍,顿时便开口向蓝玉蝶求请借阅。
蓝玉蝶自是百无禁忌,既然陈哲有意,便先替几人安排了客房,再着仆役给陈哲搬来了几部族中史书。
陈哲如今多以驸马都尉或武林高手的身份示人,然而骨子里,他还是当年那个艺成下山之后先回京取了京兆解元的读书人,平日里那些经典时文虽已落下,却依旧最爱看这史籍,尤其是眼前这种中原难觅的青瑶族史志。
青瑶族民风异于汉家,然而几百年前便通习汉字汉语,这族中历史也是修得颇为高明,文字严谨,记载详实,比之京中文渊阁陈列的国史也是不差多少。 陈哲读得津津有味:“明日且问问玉蝶能不能抄录一份回去,回到京城跟老爹他们再整理修辑一番,送去文渊阁收录起来,也算是一桩功名。”
“嘻嘻,原来陈驸马喜欢这史书,我伏龙洞里也也有一版,若是回头驸马愿意去伏龙洞住上些时日,我便叫人抄录一份副本送与驸马。”
“我东霞洞也有。”
窗外响起一暖一冷两个声音,把陈哲吓了一跳,原是他看书太过入迷,竟忘了留意周边。
伴着话音,两位窈窕秀丽的洞主从窗子里跳了进来,蓝茯苓温婉劝道:“油灯昏暗,久看书籍伤眼,不如把这书留着白天再读,且先看点别的。”
两位洞主早不复之前在禁地时模样,身上的靛蓝彩绘已尽数洗去,那些繁复的银饰也去了大半,只留关键之处的朴素几样。
当然,两人依旧是不着寸缕。
蓝茯苓年纪长些,那丰腴饱满的胸脯臀股俱已熟透,风韵十足,难得她一张圆圆小脸上五官却是甜美怡人,眼神举止又温柔可亲,两相反差,自带一股勾人的妖冶气。
罗知喜神情语气始终有种拒人千里的冷硬,一身肌肤不似寻常靛家女的蜜色,而是一片冷白,一张隽秀俏脸也是古井不波的冷美人模样,偏偏胸前却挂着一对极为夺目的庞大吊钟,陈哲自打从禁地溶洞出来那会儿便在时时留意她了。 两人半夜翻窗而入,两张俏脸上不管是暖是冷,目光里都隐隐地含着一股热切,陈哲哪会不懂二人本意,嘴上明知故问:“长夜漫漫,不看书,又看什么呢?”
“这灯下,自然是看美人咯。”蓝茯苓笑吟吟地走近过来坐到陈哲身边,一双玉臂如蛇缠上陈哲肩头:“你看,我美不美?”
陈哲再也装不下去了,放下手中书本,一手揽抱起蓝茯苓,站起身再一手抱起罗知喜:“两位美人,让我去里屋灯下好好看上一看。”
第六章
里屋油灯下,蓝茯苓贴着陈哲躺在宽大的塌上,胸口两团肥美软肉夹着陈哲一条胳膊,两条柔滑丰腴的腿儿夹缠着陈哲的大腿,那张甜美俏脸枕在陈哲肩头,满脸都是泄身满足之后的妩媚红晕:
“我自及笄嫁人之后十多年来,方知这塌上还能如此快活。”
方才蓝茯苓已和陈哲做过一轮,这会儿夹着陈哲大腿的双腿还是酥软无力:“反正我那男人也死了两年多了,要不我也回去将这洞主传给我侄女,随你回中原做奴可好?”
陈哲并不接她话茬,他也不是雏儿,蓝茯苓面目楚楚、语气温婉,可既然都通了她下身牝道,自然也能感到她这心中有几分真情实意……这美妇一爬上塌就心急火燎,那举止动作与其说是为了床笫之乐,倒更像是在图谋陈哲的精华,用尽了手段只想让陈哲早早交货,多半还真是专为渡种而来。
可惜蓝茯苓终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她与罗知喜两人一同上阵,各自泄过一回也没能让陈哲尽兴。
这青瑶女子个个风骚不假,然而体质却都敏感易泄,陈哲这两日也睡过几人了,真是一个能打的也无。
或许也是想到此节,蓝茯苓的脸上终于是遮不住露出两分不忿,看向陈哲胯间:“你这冤家也是,恁的坚挺……”
陈哲下身处,罗知喜仍在埋头卖力,她那冷冰冰的模样果然只是外表,那张小嘴里比温柔伶俐的蓝茯苓都暖热,刚刚泄完身就强撑起精神低头换一张嘴继续吞吐,瞧她这副模样,也难怪丈夫死的比蓝茯苓还早几年。
“知喜且歇歇吧。”陈哲冲着蓝茯苓努努嘴:“茯苓你也躺了许久,且看你本事咯。”
罗知喜还有些恋恋不舍,蓝茯苓不和她客气,爬过去从她口中夺过陈哲的分身,骑到陈哲身上,掰开还红胀水润的下体就把那粗长的肉棍儿一吞到底。 蓝茯苓这会儿本没歇够,好在她这身年纪亦不白活,懂得若再张旗鼓与陈哲硬桥硬马正面交锋,只怕是比适才败的更快,于是便开始在陈哲身上扭动腰肢,下身大腿夹着陈哲双胯缓缓发力,盆骨打起了旋儿,让花径含着陈哲的分身在那软肉堆里磋磨,上身俯趴,胸前一对玉脂团儿在陈哲胸腹间拖曳厮磨。
罗知喜也不曾偃旗息鼓,一条灵舌缓缓下移,自陈哲两条大腿一路向下,最后捉起陈哲一足,逐一舔吮起他五根脚趾来。
两人这番迂回挑逗起了效果,各施本领细细磨了大半柱香,陈哲被她们磨的欲念高炽,兽性一起,起身按住蓝茯苓不管不顾地大力挞伐起来。
蓝茯苓并无蓝娅珞那般越是粗鲁凶猛便越坚韧耐久的体质,陈哲腰胯一阵龙腾虎跃,不过二三百棍的功夫,呜呜嘤啼不止的蓝茯苓便咬着陈哲的肩头又丢了身子。
推开软倒无力的蓝茯苓,陈哲又拉过罗知喜。
这冰美人的冷是装出来,性子里的硬倒是真的,此时攻守易势,她便弃了上一回骑在陈哲身上时的妩媚多姿,美目眯起,秀眉轻颦,一排贝齿咬着下唇,一声不吭两腿一曲硬挺细细腰肢生扛陈哲的猛攻。
陈哲有心试试这美人的底色,双膝撑塌,挺腰上顶的力道速度又加了几分,大力冲撞之下,罗知喜本就白净的面色越发苍白,竟生生吃下陈哲最后的数百下冲刺。
陈哲喉间低声舒展开几声嘶吼,将一股股热流注入罗知喜体内,罗知喜感觉到体内热流,双开睁开闪过喜色,随机雪白俏脸上迸开一片绯红血气,脖子一歪浑身一软,就此双目翻白昏死过去。
陈哲也觉得有些疲乏,也不抽身,只翻个身,搂着罗知喜就此交股而眠。 待陈哲醒来,外面已是天光大亮,怀中美人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温柔凝望,陈哲微微一惊,原来这样怀里的人儿并不是罗知喜,而是蓝茯苓。
见陈哲苏醒,蓝茯苓脸上浮起几分沮丧:“昨晚是我本事不行,最后还是便宜了知喜妹妹,待过几日驸马去我洞中,我便多叫几个姐妹一同分担,怎么的也要叫你在我伏龙洞人身上舒爽上一回。”
陈哲只是浅笑:“且过几日再说吧。”想来昨日前后连着和数女鏖战,终是伤了些元气,一觉睡得颇为深沉,这蓝茯苓不止是和罗知喜换了姿势,就连陈哲的分身也照样含在牝中,如此摆布,陈哲都未曾惊醒。
感知到体内陈哲的玉龙似乎也醒转了过来,蓝茯苓夹了夹胯下,欣喜道:“冤家可是又想了?”
陈哲微微叹气,无奈道:“若是想了,你可撑得住?等你死去活来一番,只怕就到中午了,今日玉蝶她们还有仪式,哪有这么多辰光消磨,你且起开,我这是要小解。”
听到这话,蓝茯苓不免有些悻悻,随机又振奋精神,从陈哲怀里起身,却又爬到陈哲胯间,含住了陈哲分身,然后对着陈哲眨眨眼。
陈哲懂她意思,缓缓松开关窍,蓝茯苓鼓起双腮,在这塌上把陈哲这泡晨尿涓滴不漏的尽数饮下。
与蓝茯苓又是一番嬉闹,罗知喜也醒了过来,二女服侍着陈哲起身穿衣洗漱之后,便各自离开了陈哲的客房。
洞主府中自有侍女引陈哲回到昨晚的厅堂用早餐,林纾橙林纾柚二女早已在此等候,阿晴亦坐在角落里。
见到陈哲,林纾柚只是上前服侍他入座用饭,林纾橙却是狠狠瞪了眼陈哲:“昨天下午折腾了我们姐妹,到晚上还不消停,也不怕伤了肾水。”
林纾橙嘴上不客气,说话间却递来一碗汤羹,陈哲笑嘻嘻接过,低头啜了口,原来是一碗鱼羹,味道颇为特别,清凉的汤羹里尽是炖做肉蓉的细嫩鱼肉,口味上微微酸甜,应当是以橘子柠檬一类的果子调味,一清早的喝这个倒也是清爽开胃,且虽是冷羹,喝下之后腹中却有股温润暖意,让人精神一振,想来羹里大概还加了些草药,难怪唇齿间还有些柑橘之外的淡淡异香,
“这是什么羹?”陈哲不由得好奇。
林纾橙摇摇头:“这是玉蝶洞主特意安排的,说是族中特色,可以温养脏腑,滋补精力。她虽介绍了配料则个,我却不通药理,并未记住。”
林纾柚则低声道:“我倒是记住了配料,只是玉蝶姐姐未说制法,等回去了找素心姐和鹿竹参详参详,应当能复现吧。”
三人正讨论这鱼羹,蓝玉蝶从屋外走了进来,她亦有功夫在身,林纾柚语音虽低,却也被她听在耳中:“小柚妹妹不用费心,待我随驸马回去之后,府中自然就有人会做这紫鱼羹啦,只是这主料紫香鱼乃是乃是南疆特产,换些鲈鱼鲫鱼倒是也能做出八九分的味道,这滋补效果可就差多了。”
听她这般说,林纾柚只是稍稍低头,面上神情无甚变化,林纾橙却有些愠意,沉声道:“这公主府,却也不是随便就好进的,我姐姐管理后宅甚严,若是动机不纯,心怀叵测,可要小心被我姐姐打出去。”
蓝玉蝶只是微笑:“冤枉呀,我可没有别的心思,这次我族中承驸马和公主府人情关照,又在禁地中机缘巧合,这才让我托身驸马。你看我族中这一日一夜忙的,哪里有事先布置的余地。”
林纾橙不再理她,昨日听陈哲讲述青瑶禁地中的经过,她便认定这蓝玉蝶是设计套上了陈哲,虽说不出蓝玉蝶动机何在,她却始终认定这人必定另有所图。 陈哲掌握的讯息要多过林纾橙,无论是之前在蓝娅珞那边的见闻,还是昨夜里蓝罗二女的举止细节,都已让他有所明悟,既然林纾橙挑开了窗纸,他便也把心中疑惑说了出来:“玉蝶,昨日你频频起意要寻人来侍我,昨夜又有那蓝、罗两位洞主夜访……我且问你,你们这番举动,可有借我渡种之意?”
蓝玉蝶倒也爽快:“这是自然……我族中男子虚弱,平日里见了外面出色的儿郎便有结亲渡种之意,主人年纪轻轻武艺不俗,听说还是汉家的书香门第少年才子,你若愿意在族中留情,我等自是乐意之至。”
“那你自己呢……”陈哲唇角勾起,略歪起头来审视着蓝玉蝶。
蓝玉蝶迎着陈哲的目光坦然一笑:“主人既然在这里疑我,那我便也直说了,若我能得你子嗣,将来当是要挑一个送回这南疆靛家的,不知主人你可同意?” 这蛮女倒是眼光长远,陈哲笑道:“若是我儿长大成人之后与我一般脾性,你只要将这彩蝶洞中的风俗民情与他一说,就算你有心留他在京城,大概也是留不住的。若你将来诞下女儿,哼哼,不用你说,到时我也会竭力保她一个彩蝶洞洞主之位。”
本朝对待边疆异族与前朝大为不同,此事要从百多年前所谓开国五贤帝之二的太宗说起。
当年太宗时,因太祖连年征战,国力稍疲,便与同当年北方渐渐崛起的新一代胡人大汗议和休战。与前几朝不同,太宗当时议和是先打了一场胜仗之后,再与那大汗议和,因而条陈颇为主动,其中一条,便是让林家宗室子求取大汗的几位公主,且让几位公主来大宁京城之后,几个宗室子都以改姓入赘之礼完婚……当时朝野儒臣自是大为震动,全赖太宗力排众议,方才办成此事。
然而,等二十年后,北方大汗身故,留下几个幼子长孙争位,太宗大笔一挥,选那些宗室入赘生下的汗姓外孙中成年的四人封为王爵,派兵送回草原……最后这四人虽没能争下大位,却也搅动风云,把北方草原分成五六个大部,就此一蹶不振安省了数十年。
有太宗这一前例,大宁朝就时常召北、西、东诸多异族公主贵人入京,然后便在京里养了许多番邦外孙,一有机会便派兵护送回去宣称夺位,屡试不爽。这南疆几族当中,以青瑶最强,若不是她们一直恭顺和睦,怕是早就在京城里养起许多外孙了。
陈哲若只是刑部尚书之子,敢在这里和蓝玉蝶私定这彩蝶洞下一任洞主之位,传回京城,少不得要吃一桌子结交外邦的弹章,偏偏他是林纾枚的夫婿,蓝玉蝶的女儿于礼法上亦可做正室林纾枚的女儿……林纾枚要养个女儿扶做南疆土司,大宁朝野上下谁赞成?谁反对?
蓝玉蝶听陈哲这般说,倒也不担心将来洞中生乱:“如此甚好,不如我再去约束妹妹,平日里也莫找男人,逢年过节的让她以朝贡之名入京与你相会,届时不管是我的女儿还是我妹妹的女儿,谁做这洞主都是你的种。”
陈哲又新添几分惊讶:“你倒是不惮于我谋夺你这彩蝶洞基业?”
蓝玉蝶亦是奇道:“虽是你的种,却也是我靛家女,难道你要让彩蝶洞将来改籍归汉么?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到那时还要在禁地开坛,卜问过祖灵方可。” “那倒也不至于。”陈哲通晓了蓝玉蝶的想法,也暗道是自己想得差了,青瑶此类异族虽敬奉自家祖灵,但对社稷传承却并不太在意,若能入籍归汉,且不论其他好处,光只是族中能开蒙进学,未来有族人可中试为官,便足以叫这些异族动心了。
便是那些青瑶祖灵,也未尝不想搬出山洞住进白墙青瓦的阔气宗祠,享受中原来的上等香烛吧?
陈哲与蓝玉蝶这番开诚布公,倒是去了许多心中芥蒂,一旁林纾橙虽还有些气恼神色,却也不再言语。反倒是林纾柚轻轻笑道:“想给主人添子嗣,怕是不易,你可要多多努力。”
常言道练武的几个境界,乃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陈哲乃是通天境大圆满的修为,自然早过炼精化气的境界,体内本元保固,子嗣上便较常人艰难些,大半年来陈哲在公主府内辛勤耕耘,后宅这许多女子也只有两人在过年之后验得了喜信——一个乃是砚山派投效而来的周宁,另一个则是公主府长史宋庭姝,此事也惹得素来古井不波的林纾枚有些吃味,陈哲离京的前几日,这位长公主难得痴缠了陈哲许久,直将他弄得腿软到骑不上马,这才放他出京。 蓝玉蝶听了内情,也不惊慌,只是自信笑道:“我自当努力。”
聊了许久,陈哲几人也吃完了早饭,蓝玉蝶提议道:“昨日搭好了传位大典要用的彩棚将台,此时族中的武士兵丁应当是聚齐在那边了,主人且随我去校场检阅一番如何?”
陈哲自是答应,他正好也想见识一番青瑶族中的武力。
这彩蝶洞所在的溪谷面积颇大,昨日经过的村落和谷中的贵人区域俱在那河流西南岸,东北岸还有大片农田与不少空闲荒地,蓝玉蝶所说校场就在河对岸。 洞主府中庭的洁身仪式还在继续,只是那蓝金蝶身上的火焰之剩下薄薄一层,大概这仪式也近尾声,透过这薄薄一层火焰,陈哲这才看清蓝金蝶的相貌。 蓝金蝶要比乃姐小上三四岁,与蓝玉蝶有七八成相似的眼眉五官难免还有些未长成的青涩土气,陈哲瞥了两眼便收回目光,与几女一同绕过仪式场地走出洞主府大院。
出了院子往东北方看去,隔着河就能见到不远处空地上站着大批披甲执刀的兵士正在列队。
“彩蝶洞共有兵士一千八百余人,编做十八个百人队,除了六个百人队散在各处村落,余下的十二支百人队便都在这里了。”一面往河边走,蓝玉蝶一面指着远处的兵士们介绍道,说着又指向那些百人队方阵前方几排人:“本洞还有本房武士二百六十六人,有九十八人在各村里,剩下的也全都在这了。”
“传位大典,那些村落就不派人来?”陈哲好奇道,彩蝶洞自然不止这溪谷大镇上的一万多人,据说山间还有大小村落上百个,总计有洞民七八万人。 “过几日便是端午,到时候族中大会,她们自会知晓洞主传位一事,倒也不用特意召唤。”
横跨谷中河流的乃是一座高高的竹桥,陈哲随蓝玉蝶登上竹桥,居高临下,把校场上的兵士队列看了个真切。
彩蝶洞七八万人口中只有两三万男丁,且体质往往还不如女子,眼前这十二个千人队和一百多武士自然清一色都是女子,看身形都是些高挑矫健之辈,气势倒也不输汉军男兵几分。
这些女兵身上人人着甲,旭日下一片金黄,听蓝玉蝶介绍,这种甲片乃是以青瑶族中秘法泡制的竹片,编束好了衬以鹿皮制的软甲,坚实不输中原的札甲,那些本房武士却不披甲,只穿一身靛蓝色的丝质短衣短裤,不过那些丝衣也混了天蚕丝,即便不如纯天蚕丝布坚韧,亦能当得中原的锁子甲。
气势装备俱是不俗,然而这些女兵列队的表现却让陈哲有些皱眉,一行人走过来也费了不少时间,队列之中还是有些女兵找不到自己位置正在乱转,即便是排好的队列,也有些歪扭松散。
陈哲也是带过几个月兵的人,见此情景,心中暗自比较,这些女兵莫说是与公主卫的精兵相比,便是同北军精锐相比亦有差距,倒是有些像出征时临时招募江湖豪杰编成的散军。
见陈哲面色不豫,蓝玉蝶也转过目光,见那队列样子,蓝玉蝶也是一怔,略有些气恼道:“这般……唉……也怪我,之前把十二个百人将全出手了,这新调上来的百人将才将将到任一月有余,难免有些疏漏。”
陈哲大吃一惊:“一次便把所有百人将全换了?”
蓝玉蝶面色悻悻:“我也是没法子,当时那人只要武艺强的,我便抽了这十二个百人将。”
陈哲追问了一句:“你这青瑶女兵可编有什伍?”中原军制,五人一伍,四伍一什,五什一队,四队一营,五营一卫,逐级编制各有章法。
蓝玉蝶摇摇头:“只有十人队和百人队。”
“故而这新的百人将俱是之前的十人将升来?”见蓝玉蝶点头,陈哲不免无语。
中原军制,队官总旗要有个副官小旗,怕的就是眼前这般情况,军中百人队长乃是指挥基础,汉军中管带二十人的什长骤升总旗也难免手忙脚乱,临战之事,一队不堪则一营半废,一营半废则整卫都要受些影响。
更别提青瑶军中这般全数都用十人将来充百人将了。
眼前这十二支百人队看似气势装备不俗,内里实则是一盘散沙,若是上阵接敌,只怕是会一触即溃。
陈哲想起,这般成批抽走百人将的,怕不止彩蝶洞一处,竹山府的十一洞出手那一百二十人,恐怕多数都是百人将,这十一洞内,现今如眼前这般一盘散沙的战兵,少说也有一万人!
想到此处,陈哲忙问蓝玉蝶:“你们这般抽掉百人将,也不怕外敌么?” 蓝玉蝶的回答与昨日阿晴如出一辙:“南边鬼蛮有几年没有大举进兵侵袭了,待过得几月,这些新的百人将熟悉队伍之后,战力便可恢复如初,无妨的。” “若是冒充我身份那人背后暗中联络鬼蛮呢?”陈哲道出心中最为担心之事。 蓝玉蝶顿时愣在当场:“该不会吧……鬼蛮与我等语言不通……等下我会下令各村镇小心布防,另外各洞姐妹处也要派人通知。至于眼前这些队伍,为今之计就只能先把本房武士暂且编入百人队中了,虽然她们也不通领军带队之术,但武艺修为高一些总是个保险。”
陈哲点点头,眼前这局面,也只能这么办了。
陈蓝两人俱是忧心忡忡,这检阅队列之事便也有些虎头蛇尾,好在眼前这些状若散沙的军伍也不用出征,只需她们午时过后在传位典礼上充做仪仗便可。 转眼过了午时,这传位典礼如期举行。
整个典礼在陈哲看来未免有些简陋,在上千族中将士的围拢和十二位巫祝的簇拥之下,坐在临时建好的祭台彩棚最高处的蓝玉蝶看着蓝金蝶在面前舞蹈唱诵一番之后,以青瑶族中古语念了一段誓词,随后在巫祝们的唱诵声中,蓝玉蝶起身走下高座,摘下头上相争洞主的一支银步摇,亲手插在自己妹妹头上。 这典礼就算完成大半了,陈哲左右看看,宾客棚中观礼的只自己和橙柚二女外加蓝茯苓和罗知喜两个洞主,对面主棚则坐着八位族老,而那些女兵仪卫之外则一片空旷,根本没几个围观膜拜的洞民。
陈哲倒也知道为何如此简陋,这洞主权威既实又虚,说起来可以号令上下洞民,实则政事庶务大多交托族老,祭祀礼仪自有巫祝忙碌,关键是靛家规矩,有夫之妇做不得洞主,要么如蓝玉蝶这般云英未嫁,要么如蓝茯苓、罗知喜那般丧夫守寡,故而洞主之位时常传来传去,这传位仪式自然就有些简陋了。
然而接下来的章程,才是一洞之主的真正关键,只见蓝玉蝶将银步摇移交之后,蓝金蝶自正坐跪姿转做盘腿打坐,蓝玉蝶伸出左手,掌心贴上蓝金蝶眉心印堂,随即,蓝玉蝶全身肌肤都泛起隐约青色,随她行气运功,这些淡淡青气逐渐凝聚至左臂左掌,慢慢移到蓝金蝶身上。
伴随那些青气移转,在陈哲的感知之中,蓝玉蝶正从先天九段后期的境界渐渐跌落,而原本修为约在先天七八段之间的蓝金蝶则修为暴涨,显然这两人之间正在传功。
约莫一柱香之后,蓝玉蝶身上的青气尽数转到了蓝金蝶身上,随着那些青气在蓝金蝶身上由浓转淡融入她的经脉骨肉,她的修为也到了之前蓝玉蝶那般先天九段后期。蓝玉蝶则跌到了勉强先天八段的气机。
一洞之主的权势有虚有实,但必须是洞内最强的本房族人。
青瑶族的秘法颇为神奇,蓝玉蝶完成传功之后并没有像中原传功那般疲惫不堪,依旧神完气足的,想来那些青气大概原本也不是她自己的功力。
最后,蓝玉蝶又以青瑶古语吟诵了一段祝祷,便站到一边,目送妹妹起身一步步走上那祭台最高处,坐到那把椅子上。待蓝金蝶坐下之后也说了一段古语祝祷,这仪式便告完成,蓝玉蝶、巫祝还有对面棚里的族老纷纷起立向新任洞主行礼,陈哲和橙柚二女自然也入乡随俗,起身向蓝金蝶行礼致意,外围那些女兵和本房武士则都在欢呼雀跃。
这传位典礼对于河对岸的镇中居民来说,倒也不是全无影响,当晚镇中还是大宴一场,狂欢了大半夜。
接下来几日里,退位之后的蓝玉蝶也就不管族中事务,同阿晴一道,带着陈哲在彩蝶洞境内好生游山玩水休憩了两日,这才接到禁地长老的传讯,那纸契书已在竹山府归档。
既然如此,陈哲便就带着几女回到孟岗县,才一踏入城门,就被等候在此的差役带到了府衙中,想来是府衙的案子有了新进展。
第七章
那日自蓝茯苓处得到更多细节之后,陈哲便请托蓝茯苓以族中信道传讯给孟岗城中的蓝娅珞,让蓝娅珞将水牛运银等线索提供给按察副使丁谦和推官张沐之等人。
而之前陈哲替他们理清了案中头绪,丁谦等人也迅速地挖掘出了更多草蛇灰线。
“百兽门?”府衙内,听完丁谦的案情通禀,陈哲得知了目前最大凶嫌的来路。
竹龙道三府名义上乃是月澜山的地盘,然则这月澜山是个连封爵都没有的小门派,实力并不足以管住这三府,于是竹龙道境内就有很多与之共存的小门派,百兽门便是其中之一。
“没错,正是他们。”
那日陈哲离开之后,丁谦便先从竹山府招募的那些丁壮入手,果不其然,案发之后招募的丁壮之中,竟有十几人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中搬家逃逸了。 丁谦一面派人追捕那些逃逸之人,一面又在剩余丁壮里逐一排查审问,只花了一天功夫,就捉回一个又筛出两个。
据这三人交代,乃是百兽门的人扣下了他们家人,要挟他们每次进出府衙时,都寻机去一趟官衙茅房,用百兽门发给他们的竹片信物,找那个时常徘徊在茅房附近的仆役换取两锭官银,夹带在衣服里运出官衙。
这批丁壮里大概有二十人被挟持做了搬银的从犯,从征的半个月里,最忙时每人都要进出衙门禀报好几次,就这样进进出出地把两千四百锭大银给带了出去。事后百兽门虽然如约放了他们的家人,可依旧有十几人既畏惧百兽门又担心做了从犯被官府拿问,索性便搬家逃逸了。
而在府衙里给他们银子的,乃是府衙在年后开衙时新雇的仆役,同批共有四人。
年后不久竹山府这里便遭了地震,之后便是赈灾、盗银等诸般事务,衙门内忙得团团转,也无人管这四人举止有无异常,尤其是盗银案之后,丁谦把常住衙内的差班、吏员全都审问了一遍,偏偏就漏过了这住在本地回家过夜的四人,至于后来四人请辞离开,丁谦和张沐之等人也未在意过这等小人物。
陈哲传回的水牛之事,自然也着落在这百兽门身上,百兽门既以百兽为名,自然和驯养野兽有关,南疆盛产水牛,官府禁宰的是黄牛,因而百兽门时常买些肉牛回去宰了饲喂野兽,买牛赶牛并不引人注目。
“那眼下呢?可有派人去百兽门的山门?”陈哲问道。
丁谦与张沐之对视一眼,齐声道:“长公主府王典仪。”
陈哲一愣,确实,自他回到这孟岗县,还未见到王桢儿和叶素心,心下不免一沉:“她什么时候去的?”
“前日中午。”
“至今未归?”
“是也,昨日那位上清宫的叶灵官也去了,同样未归。”
陈哲顿时感到事有不谐,以王叶二人的实力,放在这竹龙道的汉地之中是绝无敌手,
两人也不是林纾橙林纾柚,都是久历江湖的老手,江湖办事最忌音讯全无,两人若非遇到什么变故,绝对会想办法传回些讯息。
“可曾派人找了?”
丁谦面露难色,袍下脚步暗动,大概借着遮掩给了身边的张推官一脚,张沐之无奈,只好出来顶缸,躬身道:“派了,但是公差只敢寻到百兽门山门口,不敢进去。”
陈哲有心发作,看了眼丁张身后那些从员,除了几名文吏之外,按察使衙门派来的公差顶多先天七段,那百兽门虽没有通天高手,先天八九段还是能拿出三四个的,让他们冲进去,确实有些强人所难:“月澜山呢?”
“城中武馆的月澜山长老回山门搬运人手去了……”
陈哲叹了口气,月澜山山门在北边赤龙府,一来一回估计现在还在路上。 眼下也只有自己出马去那百兽门闯一闯了:“我去那百兽门一探,你们继续在城中搜集线索,尤其留意查问案发之后那阵子有没有生面孔与百兽门弟子一同出没的,此事相当紧要,切莫遗漏。”
“是。都尉。”
当下,陈哲等人稍作休整,带着一个差役充做向导便离了孟岗城往东而去。 百兽门的山门位于孟岗城东四十里处,说是山门其实却是在一片山谷之中,进的山谷没多久,前方出现一大片灰朽树木,那差役远远见那枯木林,便百般告饶,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陈哲气道:“你这是何故?担心我们几个护不住你么?”
这差役也练得一身粗浅功夫,懂得什么是通天高手,却依旧连连摇头:“前面那枯林乃是一片迷魂毒沼,百兽门就是以此阻拦外敌掩护山门,几位乃是大高手,轻身功夫高明,自是无妨,小的不通轻功,若是失足踏入沼中陷坑,一眨眼就会没顶,拉都来不及。”
陈哲和橙柚二女面面相觑,同行的蓝玉蝶和阿晴熟知这南疆地理,蓝玉蝶点头道:“这山间泥沼确实如此,暗藏深不见底的淤泥陷坑,行人走兽只要踏入,几个呼吸间便会沉入其中。”
“能否用树枝探路?”林纾柚问道。
阿晴摇摇头:“那陷坑顶上是一层干泥,用树枝去戳,手感与沼中泥地无异,只有人踩上去,才足够沉重能压破那干泥壳子没入其中,还是全程运着轻功走方才妥帖。”
既然如此,陈哲便也不为难那差役,反正里面道路他也不识,于是便放他回去。几人按蓝玉蝶和阿晴的指点,在路旁砍了棵枯树,削出几支一人高的木棍横持手中,若是不慎落穴,可以靠着这木棍支撑一下。
准备妥善,几人便运起轻功,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这毒沼之内。
走进毒沼之后,陈哲找了陷坑试过,那泥壳陷阱确实能陷自己,不过通天高手只要迸发真气,将那些淤泥粘土一齐往下震开便可跃起脱身,虽然消耗甚巨,却也不至于就此丢了性命,因而倒也不必担心王叶二女是陷在哪处泥坑里了。 虽然运着轻功,但在这鬼地方,几人也不敢高速奔驰,因为这个毒沼之中还有些色薄而无味的毒气瘴雾,若是奔得太快冲进那雾里吸入毒气,凶险之处更胜于那些泥坑陷阱。
瑀瑀而行了大半个时辰,陈哲终于在前方几棵枯木之间见到了人影,走近一看,正是坐在一个大树桩上的叶素心。
陈哲大喜,连忙上前,不料叶素心似有所感,豁然起身,目光却不是看向陈哲这边,口中叫到:“陈郎止步,此处有阵法!”
陈哲悚然而惊,连忙止步,高声道:“素心,这是什么阵法?”
叶素心如若未闻,站在原地:“陈郎你没踏入阵法吧?此阵我并未见过,不过推算应当是依反两仪之法布置的惑心阵之流,此阵能混淆五感,我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只能以神识模糊探知到你。”
见叶素心神志清明,陈哲按下焦躁,等她继续述说:“现在在我身边可是有许多枯树?我此时转身推算,待我立定之时,面干背坤,你先后击碎困、损、井三位上的枯树。”
说罢,叶素心就站在原地旋转了起来,约莫转了六七圈,倏然站定,陈哲立刻按照她朝向推算方位,远远劈出一道剑气,将她左前侧十几步外一颗枯树劈成一地碎渣,接着正要再劈损位,不料叶素心右侧损位上空无一物,陈哲手上这一滞,叶素心竟然又在那里团团转了起来。
“不好……这布阵之人甚为高明,反两仪中有一爻是活卦,我好像被陷入卦中了。”
陈哲心急如焚,奈何自己对这八卦易术并不精通,此时又问不到叶素心,有心提剑将周围枯木尽数劈了,却知叶素心以身陷卦,若是硬来怕是会借由阵中五感扰动伤到叶素心神志。
正当此时,陈哲右手边一颗枯树突然炸裂,随后一支木棒如箭飞过,射入叶素心脚边土地,叶素心就此停下旋转,同一瞬间,叶素心右手边损卦方位一颗枯树炸开,下一息,左前井卦枯树也化作一地碎片。
叶素心这才软倒在地,抬头对着陈哲唤了一声:“陈郎。”
陈哲连忙过去扶起叶素心,回头一看,两手空空适才掷出木棒的竟是林纾柚。 “小柚你竟然懂得易术?”这小公主跟在身边已近一年,陈哲头回发觉她竟还有这般才华。
林纾柚点点头:“懂啊,兵法中不是有布阵这一门么?只是我学了也不曾用过,这阵又是反两仪,推算起来慢了一些。”
林纾柚一身艺业都是学自林纾枚之母王太妃,乃是军中传承,懂得兵法并不稀奇。只是,王太妃还有一位高徒也在现场,陈哲把目光转向林纾橙,却见她站在原地,还在逐一掐着指节低头苦思……好吧,这小笨瓜也是懂八卦易术的,只是算得慢。
阵法虽解,叶素心还是有些神识震荡,陈哲扶着她坐回那树桩上闭目调息了许久,又喂她吃了些干粮净水,这才恢复过来。
先谢过林纾柚出手相救,叶素心说道:“这毒沼之中本就道路复杂,还有高人在此设了阵法,当真防不胜防,我本沿着这条路前行,走到前方一里外才发现乃是陷阱封闭的死路,等退回来明明是原路,却引动了阵法。”
“这阵法既然是反两仪,你顺着走自然不会触发。”林纾柚说道。
叶素心点点头:“设阵之人不仅阵法高明,还深谙人心,于此一道上,足以称之为宗师了,我们须得再谨慎些。”
陈哲深以为然,虽然他对八卦易术不甚了了,却也能看出这布阵之人的心思之深,反向触发只是第一道,阵内人推算自救还会触发暗藏活卦,当真是用心极险。
当下,几人再次上路,却是分作两拨,两位小公主在前开路,陈哲带着其余三女跟在百步之外。
林纾柚懂阵法善算数,林纾橙皮实耐打,两人若是困于阵中自保无虞,陈哲与叶素心在阵外也好施救。
一行人如此又摸索前行了一个多时辰,王桢儿还未找到,迷魂阵倒是踩进去好几个,幸好以死物布两仪阵法只能迷惑五感,动不了杀机,几人倒也没什么损伤。
又破除一阵之后,陈哲颇有些烦躁,一连甩出几道剑气,将周围不想干的枯树也一并劈碎了许多。
莫说是他,修道多年性子平和的叶素心也有些心浮气躁:“此人出生来历怕是不简单。”
“哼,多半是哪家大门派的弃徒吧。”陈哲虽不解阵,也看出些布阵之人的端倪。
此人布下的这些阵法,无一不出自玄妙高深的正反两仪六十四卦,此道入门颇为艰难,只有上清宫这类道门大派或是累传的军门世家方才有所精研。 而江湖上寻常的三才五行与浅显的四象八卦,不知是此人不会还是不屑于用,这些阵中是一个也无。
陈哲与叶素心议论了几句,叶素心道:“大抵是不会,若我来布阵,以正反两仪之术困敌之后,多半也是会套一些五行术添些伤敌的手段,这人心思如此……不堪,当不是那种宁可多费些心思也不远伤人的善人。”
两人的烦躁并不是因为阵法繁杂难解,而是因为这布阵人实在是一个操弄人心的高手,阵法环环相套,奇正相合,便如适才那一个,先是开路的橙柚二女踏入迷魂阵中,叶素心连忙上前解阵,不料击碎了几棵阵眼枯树之后,竟触发一处更大的阵势,将几人全数包在阵中,那边林纾柚心急自救,按易术踏了几步,她是走了出来,却又触发新的阵势将余下几人困的更严了,等叶素心和林纾柚内外合力,解开这双重迷阵,结果又生新变,一阵再起又把林纾柚困住……前前后后四个阵势大小叠套内外相生,着实是弄得几人晕头转向。
几人稍加休整,商议一番之后决定行一个笨办法,再往前行时,远远地就将前方百步之类疑似能用于布阵的枯树全数击碎,果然此后几人再也没有遇到过迷魂阵法。
踏着一地碎木,陈哲带着几女将这百兽门外围毒沼之中的正路岔道全数搜索一遍,还让蓝玉蝶和阿晴查探了几处毒雾弥漫之处,亦没有找到王桢儿的踪迹。 又回到大路之上,陈哲奇道:“难不成桢儿竟直挺挺冲进百兽门山门里去了?”
王桢儿肯定是不通八卦易术的,况且叶素心都被陷在阵中,王桢儿断无安然过阵之理,至于陷在哪处泥坑里更不可能,她出生的玉虎门祖上本就是山中猎户,这林间辨识地理的本事极为高明,当年和三人携手行走江湖,遇到些险恶山林就往往由王桢儿先行探路。
几个各自疑惑,倒是林纾橙一语道破关键:“我们在这里胡思乱想也不是个办法,倒不如先杀进这百兽门,拿下一干人等问问便是。”
“确实……不过好像不用我们杀过去,他们就已经来了。”陈哲一指远处,远远地便见林间行来一彪人马。
于此间出现,身穿一致服色,身后带着十来只颈栓铁链的虎豹熊罴,这十几个高矮壮汉不是百兽门弟子又是何人?想来是陈哲几个在这里毒沼枯林中砰砰砍树,终是惊动了百兽门山门。
那十几人气势汹汹而来,快步冲到陈哲等人面前二十余步处站定,凶神恶煞一般刚想开口问话,却听陈哲这边一声清脆的娇声爆喝,林纾橙舞着一双粉拳已冲了上去。
百兽门那十几人,修为最高的头目不过先天八段,后头跟班喽啰还有些后天境的,十几人捆一起也当不得林纾橙单手打的,好在林纾橙知道要拿活口,没动用她那对儿连枷,不然几息之间这十来人便要横尸当场。
自去年在京南几次交手得了些经验,橙柚两个小公主知了自身短板,身法轻功短期内难有突破,便各自精修一门绝技,林纾柚苦练数月,于暗器上略有小成,林纾橙则是虚心向陈哲身边的暗卫青雉讨教,学了一身短打擒拿功夫,这会儿使将出来,双手在百兽门弟子身上一搭一粘,便反擒了对方四肢轻松卸了关节放倒在地。
只是那些猛兽反倒让林纾橙有些束手,擒拿术里也不教人怎么把老虎摁在地上,幸好那些猛兽虽经驯养,却也不曾有何护主之心,见饲主被人转眼间放倒,不上来撕扑,反被林纾橙身上气息震慑,一只只趴伏在地上呜呜作声,动也不敢动。
陈哲上前提起那带头弟子:“我且问你,可曾见过玉虎门王桢儿?” “玉面山君王桢儿?”这百兽门弟子三旬出头,功夫不济,江湖见闻倒也熟稔,竟也知道王桢儿的江湖诨号,当即战战兢兢道:“不曾……我等不曾见过王山君。”
陈哲微微皱眉,又问道:“那你可知竹山府中杀官盗银一案?”
“啊这……”那弟子眼珠子乱转,思索了片刻才回道:“大致知道些……此事乃是本门几名长老被人招募去竹山府做下的,与我们这些晚辈弟子并无太多干系呐,如今掌门和那几名长老一概不曾回山,似是在月澜府那边躲风头。” “月澜府?”陈哲确认道,月澜府在竹山府东边,亦是竹龙道所辖。 “对对。官爷你要追缉那几位,就速速去那月澜府。我等回山就推举留守的杨长老接任掌门,将那几个不法狂悖之徒开革了,再向官府上请罪条陈。”这人四肢关节被卸,疼得脸色苍白,却还挤出笑容一脸讨好,倒也是个能屈能伸会看风色的。
只是陈哲并不吃他这套,冷笑道:“案发了知道换掌门来扛?那作案后分好处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来自首啊?”
那百兽门弟子脸上冷汗涔涔,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疼的,连忙自辩道:“我等换过掌门自会去竹山府自首,几位兵贵神速呐,若是月澜府那边几个首犯听到风声逃了,岂不误了大事?”
陈哲见他眼神闪躲,知他另有些鬼主意,也不同他多废话:“且等我们先把你这百兽门上下尽数拿了再说,反正也不费多少功夫。”
说罢又把那家伙随手一丢,与叶素心等人谋划下一步:“我们现在便上百兽门,将这门中留守弟子尽数擒拿,桢儿大概是遇到了其他变故,没到这百兽门来,等下还要另寻线索找她。唉,适才打发那差役回去,是我失策了,该叫他回去再搬运些人手过来,眼下擒拿这些百兽门弟子容易,如何将他们押送回去倒是麻烦。”
蓝玉蝶微微一笑,她离开彩蝶洞时,与阿晴一样穿着一身抹胸短袴,还多系了一条满是搭袋的腰带,此时在那腰带上一抹,便摸出个小瓷瓶:“此事不难,我这里有一瓶自调的百花香,喂他们吃些便是。”
叶素心眼睛一亮:“你竟会调制百花香……哦,是我忘了,这百花香本就自你们青瑶传出来的,不知这调制之法回去之后姐姐可愿教教小妹?”
行走江湖,毒物必不可少,即便无意淬在兵刃暗器上害人,有些场合也是极为好用的道具,譬如用些延时发作的奇毒来控制俘虏,而这一用途上,最出名且好用的,便是这南疆百花香,不仅发作时间控制随心,其成分还是由数十种寻常香料药物以特殊手法混合,依下毒者心意增减替换,极难破解。
江湖话本里,南疆异族总和蛊毒扯上关系,实际青瑶人对蜘蛛毒蛇等骚扰生活的毒虫亦无好感,甚至因为深受其害,对毒虫之恨犹胜汉地百姓,不过他们精通药材百草倒是真的,药毒同源,自然也擅长毒术。
听叶素心询问,蓝玉蝶大方笑道:“这百花香的制法早就流传开去了,并不打紧,叶家妹子若是好奇,回去我便授你些心得。”
说话间,蓝玉蝶让众人屏住呼吸,打开瓷瓶,取尖锐的木签子沾了些淡绿色的药粉,再用沾了粉的木签子刺破那些百兽门皮肤,待人人刺过,蓝玉蝶收起瓷瓶道:“我调的这种百花香,可比外头传的方子好用,吸入、食用、乃至沾在皮肤上都能中毒,当然最快捷也最省药量的,还是沾血入体。”
等了不过数息时间,蓝玉蝶掰开最先刺血那人眼皮看了眼他眼底:“成了,替他们把关节接上吧。”
百兽门弟子知道自己中了百花香,自然个个乖巧,被重接关节之后也不敢乱动,乖乖在阿晴的约束下跟着几人身后,那领头的被陈哲提过来带路,几人这边向着那百兽门山门走去。
走不多时,便见前面出现了好大一座庄院,内里隐隐传出些野兽嘶鸣。 既然到了地方,林纾橙最不客气,身如电闪激射过去,哐的一声就将那庄院两扇大门打倒在地,陈哲、叶素心随即跟上,留林纾柚和蓝玉蝶把守大门看住俘虏。
这百兽门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却也颇有些底蕴,这庄院内总也有百十来号弟子,听到大门被破,自然是纷纷出来迎敌。
只是这些弟子武艺低微,和陈哲三人一交手,眨眼间就被放倒了二三十人,其余弟子中憨直勇悍的尚能驻足围拢,狡猾胆小的尽皆推后乃至窜回屋舍中躲藏。 陈哲三人且不管那些开溜的,先将余下二三十个依旧围在四周的尽数拿下放倒,正要进屋搜捕,从那大院正堂上走出两个中年。
左边一个灰袍的大约四旬年纪,身后跟着两头七八尺长的吊睛白额虎,见陈哲三人在院中肆虐,登时不管不顾,飞身扑过来袭向离得最近的林纾橙。 林纾橙自不怕他,摆开架势便要接他飞扑,不料那中年人扑到一半使了个千斤坠,自半空直直落地,矮身一腿扫向林纾橙下盘,而他身后两头猛虎跟着他飞扑而来,竟和这中年人上下夹攻,配合默契。
林纾橙见两只老虎扑来不免有些愣神,毕竟她也从未跟这等大虫兽类交过手。那中年人见林纾橙傻站在原地,眼中露出一丝喜色,眼看着扫堂腿抽中林纾橙双胫……
“啊!”“嗷!”“嗷!”场中一人两虎俱是大声惨叫,那中年人抱着扭曲的小腿哀嚎不止,那两只猛虎亦是满口鲜血前肢软垂,疼得满地打滚。
林纾橙自是安然无恙,只是她那两身天蚕丝衣还在赶工,肩膀手臂衣服不免被老虎撕破几处,那破口上还挂着断下来的虎牙虎爪。林纾橙扭头拔下一枚挂在衣服上的虎牙,嫌弃道:“好臭……这老虎倒是奇妙,竟然与适才山下那几只不同,大概有后天巅峰的筋骨,也不知没了牙能不能活,姐姐一直喜欢猫儿,可惜寻常猫儿见她就跑,这老虎该当会胆子大些,若是能治好了,带回京城送她如何?”
陈哲并没有应她,而是静静盯着同灰袍中年一同出来的另一赭衣老者,这老者比那中年沉得住气,并未第一时间扑将上来,这会儿见了中年人下场,识得厉害,站在那大堂门前两股战战,身后几只及腰高的大灰狼也夹着尾巴低伏畏缩。 陈哲正要出手将那老者拿下,却听堂后有人怒道:“什么人竟欺到我百兽门头上来了?”
随着这一声,堂后窜出四道白影,绕过林纾橙,袭向陈哲左右。
陈哲轻松挡下这四道白影的袭击,力道虽强,也不过是先天九段上下实力,只是让他惊讶的,确实那四道白影本身。
分明是四个浑身赤裸只戴一只项圈的美貌女子。
四女一击不中,各自推开,却不起身站立,而似虎豹狼犬般趴伏于地,表情狰狞,对着陈哲发出野兽般的狺狺低吼。
“咦!柳师妹?”陈哲身后的叶素心也看到那四个女子,认出其中一人,惊呼出声:“那是玉清宫前年失踪的弟子柳南溪!”
不等陈哲分辨其中原委,四女又各自扑了上来,这四女都有先天九段的修为,只是此刻拳脚招式全无,尽是野兽扑击撕咬的路数,只是内功吐纳还认得出些来路。
其中一女内功和叶素心大同小异,应该就是同样正一一脉的玉清宫弟子柳南溪,其余三人当中,两人是南方门派琼华剑派的内功,最后一人竟是琉璃湖的路数。
四人虽有先天九段的修为,却并不使用与心法内功想配合的武功,招式不免打些折扣,但就算四人都在巅峰,也奈何不了陈哲,只是这四人的兽形招式都是十成十的有攻无守,尽是些以伤换命的打发,陈哲怕伤了她们,因而手下收敛,场面一时僵持。
好在叶素心出手,以绵掌柔劲出手,替陈哲逐一制服了这四个裸女,林纾橙则上前把那老者一拳打倒在地。
陈哲本还等着后堂那人出手,却不料那大堂上又从后面转出一人,手里还提着一人,正是林纾柚:“我见刚刚有人往后跑,怕他们翻墙逃窜,就绕到了后面,正好堵着这人。”
林纾柚把手中提着那干枯老者往陈哲面前一丢,陈哲提起来便问:“你是何人。”
这人倒也硬气,被陈哲拎起来闭着眼不说话,陈哲冷笑一声,手上一股内力就从这人肩井大椎灌了进去。
这一手极为有效,这老头不过坚持了半盏茶,就面目扭曲嗬嗬大叫道:“啊啊啊!我说,我说。”
陈哲收去内力:“你是何人,这四个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老头喘息了阵,缓过劲来,怯怯道:“我是百兽门长老杨嵩,这四个女子……乃是我门中的镇派神兽……”
“神兽?”陈哲眯起眼睛:“你这百兽门还能以人为兽的么?”
杨嵩装出的硬骨头被陈哲击碎,于是破罐破摔,挤出些讨好神色:“百兽门秘法可御使百兽,除了毛虫羽虫鳞虫昆虫,亦有这驯化倮虫的法门,只是这捉人回来御倮虫的行径总是难以见光,这神兽便也只能在门派紧要时拿出来一搏。” “哼,四个先天九段也算镇派了么?”陈哲轻蔑道:“通天呢?”
杨嵩为难道:“且不说鄙派上下加起来也难捉个通天回来,通天境修得神识,那秘法也难夺她们心智啊。”
“可惜了……”陈哲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身后叶素心轻咳了两声,陈哲连忙收声……江湖侠女虽然不忌讳投主做奴,却也要自觉自愿,百兽门这般捉人强迫的,可是大忌。
不过这个御使倮虫的秘法,陈哲确实很感兴趣……等下说什么也要拷问出来。 第八章
稍加询问了杨嵩一些盗银案的内情,又确认了王桢儿确实没在这百兽门附近出现,陈哲便将这老儿丢给叶素心和蓝玉蝶继续拷问百兽门中秘辛,带着橙柚二女去搜索那百兽门的后宅。
这百兽门的山门外面看起来威风堂堂,内里却有些破旧寒酸,毕竟不是大派,手里捏不到什么赚钱营生,又要饲养那些猛兽,内里不免有些空虚。
这后院之中,像是演武场、弟子宿舍以及饲养猛兽的笼舍圈栏之类的设施自然无甚好看,后院还有不少被林纾柚打到在地人事不知的百兽门弟子,陈哲将这些人归拢一处,让蓝玉蝶过来一一下毒之后,便走进了那座掌门长老等人居住的院子。
三人将这前后两进的院子逐屋搜索了一遍,几间堂屋也只是寻常住宅,并无什么特异,最后还是聚在院中书房。
陈哲对这类书房布置自是熟悉,坐在书桌后一阵摸索,便找到了桌下隐藏的一个暗格,里面全是百兽门掌门的一些往来书信,一番检看之后,果然找到一封信。
这封信的内容用词颇为文雅,然而意思则再简单不过:寄信之人想要做一桩大案,需得人手,随信附上礼物一件,事成之后,可分白银数万两给百兽门。 最下面的落款乃是三个字:孟永诚。
“果然是你。”陈哲心中透亮,这孟永诚,分明便是蒙涌县赵元诚的化名。 收起这封信笺,陈哲又抬头问道:“可找到什么?”
“没有。”林纾橙手里翻着一本书册答道。
林纾柚也在翻书:“这书架上倒是有这百兽门的心法传承和武功图解,也有驯养猛兽的法门和熬练猛兽筋骨气力的方法,乃至兽医诊治的书册也在,唯独没有那老儿所说的驯化倮虫的秘法。”
适才陈哲问过杨嵩这秘法内情,殊不知那杨嵩只是一味摇头,说是这秘法只有掌门知道,他是得了掌门传授,才习得了一些御使那四女的法门,至于驯化之术以及如何恢复那四女神智,杨嵩是一字也说不上来。
现在这书房之中也找不到线索,陈哲不免有些遗憾,很多门派都有此类口口相传不落字纸的秘法,看来是要等擒住这百兽门掌门方才能搞到了……不过陈哲倒也不是很在意驯养之术,公主府后院里多得是愿意扮小猫小狗的忠心女奴,只是柳南溪等四女这般浑浑噩噩的样子,救出去了也不免有些麻烦。
正当陈哲打算放弃之时,林纾橙突然叫到:“这本书有些古怪。”
陈哲连忙走过去,从林纾橙手里接过那本书,这书看似只是一本寻常书册,不料接在手里竟然有些沉重,仔细一看,原来这书只有外表是书,内里竟然是一个包了书皮纸页伪装的扁铜匣子。
铜匣并未上锁,只是扣合的方式颇为奇妙,陈哲稍稍研究,便拧动匣子上的机簧打开了匣子,里面却是一把缺了尺的纯铜梳子……或者说,一把异形钥匙。 既然有钥匙,自然就有锁孔,陈哲三人又在这书房当中一番寻找,终于在书架立柱上摸到一处被活动木条盖起的缝隙。
试着把那铜梳子插入缝隙,果然严丝合缝将铜梳子插到底之后,屋中响起了咔咔的机关响声。
“啧……现在江湖中怎么这么流行在书房里挖地下暗室。”陈哲看着地板上逐渐露出的下行入口不无感慨道。
“回去要不要在公主府后院里挖一个?”林纾柚凑趣问了嘴。
“呵呵,挖这个干什么,等着被别人搜出来么?”这种机关暗室的用途,似乎也只有在战败被敌人攻入时搜出来了。
待那入口完全打开,陈哲还没想好怎么探查,里面就传出来一声欢呼:“老爷,你可算是回来了。”
陈哲与橙柚二女各自对视一眼,林纾橙二话不说,立刻纵身跳进了入口,随后便听里面一声惊呼与重物倒地之声,接着就是林纾橙的招呼:“下来吧。” 陈哲给了林纾柚一个眼色,让她守在外面,之前在京南他可是吃过一次亏了。 此处地道并无京南那回的长长甬道,走下十来阶台阶,便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大房间,看四壁,应当是稍加改造的天然溶洞。
只是现在陈哲并无兴趣研究这个溶洞,屋内左手边放着些床铺桌椅等家私,右手边则是一排大铁笼子,一共八个,除了四个空置之外,还有四个铁笼里都关着赤身裸体只戴项圈的女子。
林纾橙就站在这些铁笼前,脚底下正躺着一个衣着齐整的女子。
这情形陈哲不用问也知道,听刚刚那句称呼,这女子多半就是百兽门掌门留在这地下房间内看守照应的姬妾家眷。看这女子大概和林纾橙也差不多年纪,面目姣好青春靓丽,百兽门掌门许清听说和那杨嵩一般年纪,也是个六旬老翁,倒也是个会享福的。
且不去管这小娘与那几个铁笼,陈哲先在这里屋内翻找了一遍,终于在那床铺旁的小柜之中找到出两本书册。
其一正是陈哲颇为在意的《五虫灵御之倮虫篇》,稍稍翻阅,陈哲便发觉这门秘术与百兽门驯养猛兽的法门截然不同,应该并不是其本门所传,而是许清意外获得之物。
百兽门原本的驯养猛兽之法,无外乎鞭子加鲜肉那套,只是百兽门又加了些许对猛兽习性的探究与熟悉,凭此便可训出与主人心意相通令行禁止的猛兽。 而这本《倮虫篇》,则是以医术祝由科为基,借瞳术、移魂术等奇术直接控制受术者的精神心智,甚至于只要施术者神识够强的话,一经释术便可夺人神智,也因此,书中提到,受术者最高不过先天九段,突破通天锤炼过神识者极难受控。 “华而不实。”这便是陈哲读完之后对这门奇术的评价,盖因此术唯一的用途,似乎便只有百兽门这般通天境之下的争斗,若是遇到通天,下场就和适才前院中那四女斗陈哲一般,毫无用处。而于陈哲来说,此术对通天境无效,而通天境想要制服先天境,办法几十上百种都不止,多这一种亦是鸡肋。
不过用于闺房床笫,倒是有趣……陈哲看了眼那几个铁笼,笼中四女各自蜷缩于笼内,时不时抬手扒挠瘙痒,偶尔抬头张望,或起身以四肢着地之势在笼中打两个圈子,就真如四只猫狗一般。
这般效果大概是许清的兴趣,受术者心智被控之后,可不止能扮猫扮狗,亦可扮桌椅板凳花草树木,全凭施术者意愿。
书中所述的施术之法需要瞳术、移魂术配合,陈哲不曾修习此类异术,不过公主府里那位女医正商鹿竹正好擅长此道,倒是可以回去找她一同研习一番。不过,施术之后的操控法倒是无需瞳术,只要念出施术之时定好的口令手势,便可叫受术者做出各种反应,其中也包括恢复神智重回人性。
至于这密室与外院中的八女被定了什么暗号口令,答案正在另一本册子里。 大概是修习倮虫篇时年事已高,许清将习练此术时的心得体会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下来,后半本里,更是详细记录了笼中八女的身份来历、施术时的手法细节,以及最为关键的控制暗号。
笼中八女尽是百兽门从各地设计绑捉而来,外面四女乃是先天九段,而密室里余下这四女修为差一些,只是先天七八段,或许是因此才没被杨嵩交出去。 按掌门笔记的记载,外院那四个除了那玉清宫的柳南溪之外,琼华剑派的乃是一对姐妹,分别叫于熹锦、于熹绣,琉璃湖弟子叫段鸥,都是前年去年绑回来的,而密室中的女子被绑回来就更久些,乃是许清四年前习得此术之后的练手之作。
其中两个先天七段是最早被拐的,年纪也大些,都是南疆附近小门派之中并不太受重视的中层弟子,因而消失得无声无息,江湖上也是波澜不惊。
另两个先天八段的就有些来头了,一个何灵,乃是鹤仙门掌门的爱女,这鹤仙门虽不是顶级大派,在江南一带也算有些声势,陈哲隐约记得当年何灵失踪时,鹤仙门还发过英雄帖,召集江湖同道一齐寻找,当时尚在江湖中行走的陈哲也收到过传讯,只是那会儿他和王桢儿身处东海外岛另有要事并未参与其中,后来他也不曾关注过此事后续,想来是没找到人不了了之,却不成想这何灵竟然是被百兽门拐到这南疆来了。
至于最后一位,更是不同凡响,失踪三年多以来,她的寻访告示一直贴在中原各府县官衙门口,坤这位的身份,不仅仅是曾经的八大如今六大门派之一的齐山派掌门亲传弟子之一,还是还是顺昌先帝亲舅之子、左军都督、怀远侯苏明仪的正房嫡女苏荇!
陈哲看到此处连忙合上那册子,在几个笼子里分辨了一番,果然是找到其中一女,虽不曾见过面,那端庄秀丽的五官不仅与官府告示上的白描绣像一致,面骨眼眉更是和与那位朝堂上不怒自威的玉面都督有六七分相似。
这百兽门当真是胆大至极……就算没那桩盗银案,光是绑架苏荇一事曝光,这百兽门恐怕就会被怀远侯和齐山派联手踏平。
林纾橙见陈哲站在笼前面色古怪,也被吸引过来,一下便认出了这位表姐。 “可恶……这百兽门竟然如此大胆。”林纾橙怒道。
陈哲找来钥匙,将这铁笼打开,把苏荇放了出来。
只是苏荇此刻哪里还有半分人性,被放出之后,在笼子前踱了两步,然后四肢撑地伸了个拦腰,蹲坐在地舔起了自己手背,跟一只大猫也毫无差别。 林纾橙见此情形立刻看向陈哲,陈哲两手一摊:“刚才那书中确实说了如何解开这倮虫御法……可是,你们觉得此时此地解开,让她恢复人性神智可妥当?” 林纾橙也觉得此话在理,这幽暗密室之中,一旁又有那些铁笼裸女,确实不是让苏荇恢复神智的好地方。
这密室并不不止一处出口,另有一处同道直通到百兽门院中兽栏处,只是这处出口并不像给人用的,倒似一个狗洞,洞上还悬着一个大铜铃,看来杨嵩并没有进入密室,而是在这处洞口召唤了柳南溪等四女出去。
陈哲当然不能钻狗洞出去,和林纾橙带着那四名裸女退回到书房中,汇合了林纾柚之后,又唤叶素心带着外院四女过来,几人在这宅院中寻了些衣物给八名裸女胡乱穿了,陈哲让她们先将其余七女安置在一处卧室,自己则带着那琉璃湖弟子段鸥来到另一间房中。
此时段鸥心智还沉浸在适才杨嵩下的指令之中,便是身上穴道被封,身体四肢无法动弹,依旧昂着脖子对陈哲怒目而视,口中狺狺低吼。
陈哲掏出许清的那本笔记,翻到有关段鸥的那一页,口中念诵了金刚经中的一段——倒不是此术与佛经有关,而是许清设的暗号尽是从这佛经中截取的,同时伸手在段鸥面前掐了个指诀。
果不其然,听到那句佛经,又见陈哲指诀,段鸥的神色瞬时平静了下来。 陈哲又念起另一句佛经,同时换了一个指诀,段鸥原本平静涣散的眼神中慢慢现出神光,面上表情也生动了起来,扫视了一眼四周,警觉而又疑惑地问道:“我怎么在这里,你又是谁?”
见段鸥似是无意暴起,陈哲解开她身上穴道:“你被奸人所掳,我受金磬儿所托前来搭救于你。”
“金磬儿?”段鸥穴道解开之后并不急于活动,而是先自行揉捏四肢活动腿脚,缓缓从床上坐起,看了看自己身上胡乱套着的男装:“她会如此好心?是不是她私下把我卖给你了?想来我这次被人占了大便宜,又要你出力来救,这身价上免不了要打个大折扣,哼哼,那骚狐狸真是打的好算盘……她今年率先突破了通天,便当自己是下一代掌门了。可恨我修为上慢了她一步,又遭此劫,只怕是无望与她相争了。不过一码归一码,你说,她收了你多少银子,我虽身价折扣,可卖与你之后,那银子也是归我的,断不可叫她私吞了去。”
陈哲心中暗叹,怪不得这段鸥失踪近两年也没听说琉璃湖大肆寻找,原来是曾经和金磬儿争夺下任掌门的人物……只可惜,金磬儿突破通天境已是前年之事了,且去年琉璃湖归顺公主府后,金磬儿已是板上钉钉的下任掌门,看来段鸥醒来之后并没有留存这百兽门中的记忆。
陈哲并不急着搭理段鸥,而是又念了一段金刚经,同时再度在她眼前掐起指诀,段鸥的神情顿时一滞,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陈哲面前,四肢伏地,面露欢愉地在陈哲腿边蹭来蹭去……陈哲暗道一声厉害,这倮虫御术一经施术终生有效,即便施术者身死,旁人只要知道这暗号手势,便可随时操控。
只是不知像段鸥这般先天九段大圆满的受术者一旦突破通天这御术还管不管用。
陈哲再度施术让段鸥恢复了神智,段鸥趴在地上奇道:“咦,我怎么跌下床了。”
陈哲把她扶起,然后开口说道:“段姑娘你且听我解释,其实自你失手被擒,已经过了两年,只是你被人施了秘术,没了这两年的记忆。”
段鸥脸色一变,倒是没有其他过激举动,只是当即起身,把身上那件男袍褪下,当着陈哲的面检查了自身皮肉肌肤,又坐在床沿上掰开下体,低着头细细查看了一遍,方才抬头,轻拍着胸口庆幸道:“还好身上没留什么疤痕损伤,身材不曾走样,这牝道内也无甚磨损变形,看来没给人占去太多便宜。”
这倒是真的,陈哲暗笑,从笔记来看,那许清年事已高,虽调教了八名兽女,占了些便宜,却终是有心无力,几年里拢共也没真个欢好过几回,若是落在陈哲手里,恐怕就要和王桢儿一样,三条肉道都变成陈哲的形状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段鸥这才想起陈哲,开口问道。
陈哲抬抬手:“在下陈哲陈思齐。”
“掌剑双绝陈思齐?”段鸥双眉一挑:“听说你好像退出江湖去京城做驸马了?怎么又开始行走江湖了?”
“在下确实尚了公主,眼下正掌管六扇门在各处查办案件。”
“原来如此……公主许你在外边收女人?你在金磬儿处买我花了多少钱?” 陈哲摸摸鼻子:“公主殿下倒是不怎么管束在下,另外,琉璃湖如今已经投靠公主府,与六扇门同气连枝了,这两年间江湖中发生了许多事。”
“竟然是这样?那么说金磬儿是把我白送给你了?”段鸥面露怒色:“她竟敢如此……不对,此事我还要验证一番,这卖身银子乃是琉璃湖的规矩,就算琉璃湖投靠了六扇门,掌门和金磬儿也无权夺我银子,倒不是我贪财,这是琉璃湖姐妹的体面,哪怕自是一两银子也不能坏了这规矩。”
见段鸥就要起身,陈哲连忙劝道:“金磬儿并未说要将你送我,在下只是帮忙搭救,你也莫要急着走,此地乃是南疆,离琉璃湖数千里之遥,姑娘重伤初愈,路上莫要再出什么闪失,不如等此间事了,你再同在下一路回去便是。” 段鸥一听此地是南疆,又盘腿运功自视了一番内息,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确实,我内息运行有些滞涩,现在急着回去若路上再遇到些事怕是又要栽……那我便先在你身边跟随一阵吧。对了,你且说说,我美么?”
段鸥的相貌虽不似金磬儿那般勾魂夺魄却也明眸皓齿五官殊丽,算等上一流美人,陈哲如实回答:“段姑娘容姿秀丽,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出色美人。” 段鸥听罢,微微一笑,又张开双臂扭动纤细腰肢,让胸前那对丰满的肉弹轻轻摇晃:“我这身段又如何?”
“纤秾合度,婀娜动人。”
说着,段鸥又分开双腿,伸出纤纤十指,掰开身下两片肉蚌:“那你觉得我脏了么?”
“姑娘虽被奸人所害,可那又非本心,江湖儿女又有几人在意这些。” 段鸥听完,突然琼鼻一皱,杏眼圆睁,怒道:“那你是不是男人,我都这般了,你还站在那边不动?”
陈哲默默点头,果然是琉璃湖出来的姑娘,最受不了的,便是旁人说她们姿色不佳勾不住男人……当即解开衣袍,爬上床去,一把扯过段鸥扑在自己身上:“你不是要和金磬儿争么?金磬儿的三道九流我可是都体会过了,不知你这琉璃湖秘法修炼的水平如何?”
段鸥趴在陈哲胸口,脸上满是温柔娇俏,那还有半分怒意,听陈哲提起金磬儿,段鸥唇角勾起,自傲道:“比那骚狐狸只强不弱。”
说罢,段鸥退身而下,双手扶起陈哲分身,伸出小舌头,现在分身尖端打了个旋,然后舌尖肌肉绷紧,软中带硬地开始上下左右在陈哲分身尖端点刺勾画,乃至轻轻朝陈哲那玉龙口里钻探,待陈哲分身硬极,段鸥的舌尖又打着旋儿往下,如一支狼毫,自陈哲玉龙头尾一路往下细细描绘,路过陈哲的子孙袋,配合双手抬起陈哲两股之后,直入陈哲后窍。
金磬儿的口技尤善一个吹字,温温热气伴着软软灵舌四下吹拂舔舐仿若春风细雨,段鸥则更善这灵巧舌尖,忽软忽硬四下点划犹如挥毫作画笔锋变化随心。 埋首陈哲胯下忙活许久之后,段鸥抬头起身,见陈哲分身依旧硬似钢铁,嫣然一笑道:“这本钱不错,倒是便宜金磬儿那骚狐狸了,你且试试我这牝道本事如何。”
谈话间,段鸥已骑上陈哲身子,一手扶竿一手分蚌,缓缓推竿入港,随后沉腰坐马,在陈哲身上蹲伏起来,起落之间,还在欢笑:“哈哈,怎么样,金磬儿可有我这本事?”
“嗯,确实高明。”陈哲强忍快感答道。金磬儿床技高明,这段鸥也自有一番本事,陈哲身边腰马扎实的女侠不少,这跃马扬鞭早已熟稔,然则段鸥则是在这之上玩出了新花样,腰臀起伏间竟是自行舞出了九浅一深的节律,且那九浅之中还有玄机,段鸥竟是控制道内肌肉,松一下紧一下,每一下都各有不同,而深的那下则是松松进入直入花心,再紧紧箍缚缓缓退出……这般本领,也难怪段鸥自傲。
可怜那许清,虽是调教了段鸥两年,怕是也不曾尝过这等美妙滋味。 仗着一身床技本领,段鸥竟是以先天九段的功力和陈哲打得难解难分,三道尽皆与陈哲切磋了个遍,小半时辰之后竟然成功降伏了陈哲胯下怒龙,不过代价便是在阵阵春潮之中趴在陈哲胸前喘息不止,半天没爬起身。
陈哲也不急,温柔拥着段鸥在床上又多躺了一阵,待段鸥缓过气来,这才起身穿衣。
两人穿衣之时,段鸥忽的又问道:“金磬儿问你要了多少身价银子?我不管如何,总要比她多一两。”
陈哲默然……原以为凭我们两个人的交情可以讲点感情,想不到还是一笔交易……于是便从衣袋内掏出一两碎银,交到段鸥手中。
段鸥一愣:“这是何意?”
陈哲解释道:“金磬儿委身于我,一两银子也没要,只是为琉璃湖在朝廷这边讨要了许多好处。”
段鸥低头捏着那块银子沉默了片刻,抬头叹了句:“唉,我终究还是不如她。”
当陈哲带着段鸥回到大屋,少不了又挨了林纾橙一阵白眼。
陈哲单独带段鸥去了其他房间,本意乃是在她身上测试那秘法御术,反正琉璃湖算是自家人,若是有些闪失,陈哲也好同金磬儿那边交代。余下七女并没有这等交情,自然要慎重起见。
这会儿试也试过了,陈哲便就在这大屋之中逐一解开御术,替众女恢复了神智。
这七女之中再无段鸥那般奇葩,恢复神智理清事情原委和当下处境之后,鹤仙门的何灵率先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听她哭泣,旁边玉清宫的柳南溪同样扑在叶素心怀中嘤嘤哭泣。琼华剑派的于氏姐妹并肩坐在床上呆呆出神,另两个小门派出身的女子倒是更坚强些,各自暗抹了两把泪之后神色便恢复了正常。 只有苏荇一个,虽神色亦不是很好,却也强打起精神,先行下床对陈哲行礼谢过搭救之恩。
眼下此地也没什么好多留的,陈哲将从百兽门弟子中挑出二十个身份高功夫好的,和蓝玉蝶段鸥还有余下七名被救女子一道押着这些人回程。叶素心则和橙柚二女留在此处看守剩下的百兽门弟子。
有蓝玉蝶的百花香控制,又有修为压制,叶素心三人自可轻松看守留下的这近百人,陈哲本意还是让她们留意百兽门那些潜藏在外的掌门长老。
王桢儿下落不明,赵元诚不知去向,百兽门许清也潜藏在外……眼下这局面着实是令陈哲有些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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