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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动物园男孩
2023年11月14日首发于第一会所
字数:145180
注:以下为作者感言,不是我写的,我只是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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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终于写完了!!!本来是想再多检查几遍再发出来的,但是征文都快结束了,还是赶快发出来吧。
纯爱喜剧,可能有一点微微绿,但不是绿文的那种绿,不过如果是一点都接受不了的可以不看这篇了。我不想剧透太多,但我保证这是一个开心的故事,也有一个开心的结局,放心观看。
如果你喜欢的话就给我点个赞吧,请允许我在这里卖个惨,哈哈,这篇文章写得相当不容易,尤其是最近一两个月,学校开学了,我住宿舍里,由于不能让室友知道我在写黄色小说,我都是躲在上铺偷偷摸摸地拉上帘子写的,白天上学,晚上写小说,太憋屈了,也太累了。
我终于写完了,也终于能好好睡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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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精神小伙诞生记
十八年前的葫芦岛,在一个宁静的夜晚,老李家诞下一个男婴。
要我说啊,这婴儿与婴儿的区别,比人与屎壳郎的区别还大。
这位小宝宝天生就与人不同,别人刚出生都是一阵啼哭,他就不哭,接生的护士拍了他屁股一下,他还是不哭,后来前前后后拍了好几下,他才憋了几声哭声出来,好像一出生就非要跟所有人较劲似的。
更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是,这个小宝宝额头的正中央有一块淡棕色的胎记,有人说像一片树叶,还有人说像一块槟郎,还有人说,这好像就是传说中的天眼。 这孩子长大指定不一般,众人议论。
有人说他能通灵,也有人说他是神童,甚至有人说他是菩萨转世。
只有我知道真相,他们都猜错了。
如果我告诉男孩的母亲,你儿子十几年后注定会成为一名精神小伙,他妈会不会气得把这孩子当场塞回去回炉重造呢?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对!一定是这样!我要重新怀他十个月,我要改他的命!
应该不会这样吧。
他妈一定会一脸迷茫,“啥是精神小伙儿?”
对啊,啥是精神小伙呢?十几年前还没这个词呢!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讲一个精神小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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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的爹妈想给这孩子起一个既文雅、又接地气的名字,企图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追求一种五彩斑斓的黑,最后他们想破了脑袋,给自己的儿子起名,叫李文财。
在接下来的十几万字里,你会看这三个字看到想吐。
这就是我们故事的男主角,他出生于2001年4 月1 日,家住葫芦岛兴城市徐
大堡村,他的身份证号是……我不告诉你。
随着他的一天天长大,他额头的那块胎记越变越淡,最后逐渐消失了。 再也没人说他指定不一般了,他真的很一般。
正所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这话真不假,他生来就是个慢半拍的命。 你要说他惨吧,那也不至于,虽说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在一个平凡人家快乐成长,吃喝不愁,没经历过什么重大变故。但你要说他不惨吧,他刚出生的时候由于大脑缺氧,落下了一点儿后遗症,智商会比同龄人略低一点,倒也勉强卡在正常范围内。
如果你喜欢他,你会觉得他呆呆的,也挺可爱,但你要是烦他,你肯定会说他是个弱智。
正常应该六岁上小学的,可惜李文财这孩子开智晚,父母怕他跟不上,就决定晚一年,结果李文财七岁那年又得了大脑炎,只好再缓一年。
可怜的孩子,这辈子算是跟脑子杠上了。
李文财八岁才上小学。
往往在学生时代,有几类学生最容易成为校园霸凌者的取乐对象。
第一种,性格过于软弱内向的;第二种,有身体疾病或者残疾的;第三种;脑子不太好使的。
李文财属于哪一种,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上小学的时候,班级里欺软怕硬的那群人就没少打过李文财这个傻小子的主意。
但傻人有傻福,李文财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被人欺负了。
你把他桌子掀了,他二话不说把你桌子也掀了,他以为你跟他闹着玩呢。 你往他头上扔毛毛虫,他下课之后立马跑到操场花坛里挖出来两条超大号蚯蚓放你文具盒里,然后笑嘻嘻地把文具盒递给你。
“你咋直道(知道)我喜欢抓虫子啊?我姥爷害(还)专门养那种泡酒的大蜈蚣呢!这老长!下次我带你去找我姥爷,咱俩一起带手套抓,那大蜈蚣咬人老疼了。”
伤敌一千,自损一个亿。
从此以后,班上再也没人敢欺负李文财了。
然而,身体上的霸凌免了,语言上的戏弄依旧难逃。
在农村,有两类人是说人闲话的主力军。
第一种就是村口的中年大妈和老太太,搬个小板凳往路边儿一坐,扇着扇子,一唠唠一天,你可千万别小看她们,村里人所有的机密她们都知道,堪比特务。 你要是进过城,那恭喜你,你绝对是她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哎呀那不老刘家儿子吗?他儿子以前上初中还拉裤兜子呢,现在咋都提上车啦?租的吧?啊,买的啊,是贷款吧?啊,全款啊?二手的吧?大事故翻新的吧?啊,新车啊?他哪来的钱买车啊?啊,搁哈尔滨做生意啊,那能是啥正经生意吗?唉你看他领回来内个对象儿,这女的一看就不是正经过日子的,这都穿的啥啊,你看着吧,他下次回来这对象儿指定得换。”
她们总是能在你这次回村和上次回村之间找到你身上细微的变化,从而大做文章。
老公,你看看我今天哪里不一样?
哪不一样?是口红色号不一样?还是今天化的眉型和昨天不一样?你要是真找不出来,不妨问问村口那帮特务。
第二种,就是刚步入青春期的毛头小子们。
这帮人的闲话覆盖范围不如村口中老年大妈们广,但是往往更下三路。 初一那年,李文财十四岁,正和小伙伴们一起撒尿,大家意外地发现他的鸡鸡比其他男生都大一号,不仅鸡鸡大,蛋蛋也大,尿得也比他们远。
于是大家给李文财起了一个有点拗口的外号:小脑萎缩的牛子超人。 后来可能大家觉得这个外号太长,索性直接叫他牛子超人。
牛子超人,天天“超”人。
只要在班里或者村子里碰到他,大家就一起大喊:“牛子超人来啦!” 若是遇到了性格软弱害羞的女生,他们就告诉她:“你长大了就跟李文财内个大傻子结婚,他鸡巴老大了,等放学我把他裤子扒下来给你看看,到时候你俩一天到晚啥也不用干,就让他把你按在身下一顿爆操!让他给你操晕过去!” “天色晚了,咱俩放学一起走吧,我保护你,小心牛子超人突然从草丛里蹦出来强奸你!”
李文财只要一进班,他们就用胳膊肘捅捅身边的女生,一脸淫笑地说:“你老公来了。”
就这样,李文财的鸡鸡很大这件事,不仅男生们都知道,女生们也都知道了。 其实李文财也挺委屈,他一向憨厚老实,从未对任何一个异性有过言语或身体上的骚扰行为,但就是由于这些流言,所有女孩都把他视作性变态,对他敬而远之,不愿和他说话。
小小的童年,大大的烦恼。
李文财的异性缘出奇地差。
第一章:先擦鼻涕后提裤,从此走上社会路
从儿童到少年,男孩们一天天长大,嘲笑他是牛子超人的人越来越少了。 也许是他们逐渐意识到那不是可笑的身体缺陷,而是一种骄傲的本钱。 可即使这样,女孩们依旧记得那些曾经的谣言,不需要铁证如山,不需要信以为真,你只需要戒备他,怀疑他,再把你的猜疑讲给周边的人听,就能把他的桃花运斩得干干净净。
其实他上初中的时候暗恋过自己的前桌,但人家喜欢的是他们班班长,班长学习好、人缘好、兴趣爱好也丰富,但李文财除了会对着人家傻乐之外啥也不会。 她总是对班长很热情,对自己很冷淡。
这个真相是他过了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的。
“我咋感觉你总是不高兴呢?我天天逗你玩儿你咋不笑呢?”
“我不笑是因为我本来就不爱笑。”女孩回答得很冷漠。
你猜猜李文财怎么回复人家的?
“你不爱笑没事儿,我挺爱笑的。”
初三的暑假,李文财在客厅里帮他妈剁肉馅,妈妈一边追剧一边擀饺子皮。 他妈正在看《甄嬛传》。
“来了几天了,朕都没看你笑过,若是觉得宫里拘谨,朕得空就带你去圆明园住些日子……”
“皇上忙于朝政,不必为我烦心,而且我不笑,是因为我生性就不爱笑,并不为别的。”
“其实你不笑更好看。”
“这皇上也真是,”妈妈把面团擀成薄饼,盯着手机屏幕吐槽道,“人家不是不爱笑,人家那是不爱对你笑,咋那么喜欢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呢……” “啊!”李文财突然大喊一声。
“咋的了?”
“没啥……切住我手了。”
妈妈赶紧把擀面杖放到一边去,抓住李文财的手,“来我看看来……啊你这不没啥事吗?这不就一个小口子吗?你喊那老大声我寻思你给你手直头(指头)剁了呢。”
“嗯……”
“你上水池那儿拿凉水冲冲去,然后电视机下边儿第二个抽屉里有创可贴。” 厨房里,水龙头里流出的清水冲洗着李文财的手指,他反复想着刚才电视剧里的台词。
水柱被手指肚子劈成了两拨,就像一对形同陌路的爱人,今后要走向不同的人生。
我不笑,是因为我生性就不爱笑。
就这样边想边发呆,一直站在水池前,站了好久好久。
“你赶紧的吧,咱家这月水费你付啊?再不去伤口自己愈合了。”妈妈挖苦道。
“嗷。”李文财拧紧水龙头,“来了。”
李文财慢吞吞地从电视机下边的抽屉里翻出了一包创可贴。
只可惜,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那种超大号的、可以贴在人心脏上的创可贴。
“你不爱笑没事儿,我挺爱笑的。”
连人大清皇帝都为情糊涂,更何况他牛子超人呢?
她不是害羞,也不是矜持,她只是不喜欢你而已。
后知后觉,幡然醒悟,这比一直保持清醒更可怕。
从此以后,李文财再也不敢追求喜欢的人了。
暗恋人家三年,终于在毕业的暑假明白这只不过是一场单相思。
李文财没考上高中,这是自然的事。以他那个拉垮的学习成绩,能考上才是不正常。
中考结束后的李文财就天天躺屋里刷快手,那些土味又博眼球的快餐化短视频成了他唯一的快乐。暗恋的女神遥不可及,这让他郁郁寡欢,如果不让这些无脑的搞笑视频麻痹自己,他就会觉得悲伤。
如何把一间屋子填满呢?
普通孩子用稻草塞满,而聪明的孩子只需拿出一根火柴,让红红的火光照亮每一个角落。
而李文财呢?
暑假的他,每天都葛优瘫在沙发上,通过功放快手短视频里魔性的猴子笑声填满他家的客厅。
得益于大数据的“猜你喜欢”功能,李文财很快就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精神食粮。
他喜欢看“社会人”拍的视频,他开始崇拜上了那些充满江湖气的网红,他迷恋上了那份率真,爱上了那些充斥着侠肝义胆的“帮派文化”。
他们的身上纹龙画虎,他们的嘴里说着社会语录,他们会跳社会摇、会喊麦,他们喜欢穿紧身衣和豆豆鞋。
戎马一生,快意恩仇,混社会,讲义气!
李文财的生命从那一刻起突然有了重量。
他越看越多,大数据就越推越多,直到他的快手账号终于变成了信息茧房。 从此以后,成为一个合格的“社会人”,成了他的人生第一头等大事。 许多人的生命中都有一个“别人家的孩子”,第一次从长辈的言语中感受到同辈压力,也许就是从他们身上。
李文财有个邻居,名叫范鹏,他和李文财一样年纪,打小学习就好,全村人的希望。李文财晚上两年学,范鹏早上一年学,李文财中考,人家高考,李文财中考考了250 分,人家高考考了630 分,李文财没考上高中,人家考上东北大学
了。
自从范鹏金榜题名之后,范鹏他妈天天到处装逼。
就比如今天,范鹏他妈站在李文财家门口,邀请他们一家去县城里参加范鹏的升学宴。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李文财他妈只觉得范鹏他妈吵闹。
“恭喜你呀,惠芳,你可真是人如其名——会培养孩子、教子有方啊!我可真羡慕你,我们家文财要是有你一半儿努力就好啦。”
“哎呀,你这是说的啥话呀,我还羡慕你呢,我们家孩子每天学习都可辛苦了,不像你们家文财天天玩儿,我让他放松放松,可是他自己非要学啊!我拦不住啊!我看他天天熬夜背书,我老心疼了,我们家范鹏要是有你们家文财一半儿会玩儿就好啦。”
两个中年女人笑得眼角都挤出了褶子,实际上心里早已剑拔弩张,悄悄冲对方翻了无数个白眼。
范鹏他妈装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年轻的时候嘚瑟自己嫁的老公比你好,现在又嘚瑟自己的儿子比你儿子优秀。
“玉婷啊,你也别太难过了。”
谁告诉你我难过了?我不难过。
“其实高考也不是唯一的出路,而且你儿子也有很多优点啊,比如……比如……比如……呃……”
孙惠芳,你是故意的吧?我儿子有很多优点,比如啥呀?你今天要是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我非得当场给你嘴撕开。
李文财他妈用笑容等待,用咬着牙的笑容。孙阿姨也用笑容掩饰着尴尬,思索着能夸奖李文财的词汇,CPU 都烧干了。
比如我的鸡鸡很大。
这话是李文财在心里说的,孙阿姨毕竟是自己的长辈,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比如我长得像我妈。”李文财傻笑,“我妈好看。”
听到这句话,妈妈的笑没有刚才那么狰狞了。
“孙阿姨,范鹏在家吗?我要去找他玩儿。”
“哎呀,真不巧啊,文财,范鹏在家背书呢,他学习不喜欢被打扰,改天吧。”
这是李文财多年来总结出的经验,只要他一跟孙阿姨说要找他儿子玩儿,她指定不让,而且会快速撤退,仿佛他是个怪物。
“阿姨,这不都高考完了吗?害(还)学呢,夺(多)累挺啊。”
“文财,有句话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那阿姨也没有招儿哇,我们家范鹏儿就是爱学习,那可一刻都不能闲着啊!我先走啦啊,得回去做饭了,咱们升学宴见!”
“人上人”这三个字,孙阿姨故意拉了长音。
让我们来看看升学宴那天发生了什么。
“妈,你不是说孙阿姨总欺负你吗?咱争取在食量上压倒她,这次升学宴,咱必须吃回本,咱这桌儿,还有内桌,咱吃不完打包兜着走。我昨天晚上,害有(还有)今天早上我特意妹(没)吃饭,我都快饿晕过去了,你信不信我一个人能吃半桌儿。”
“你赶紧给你那嘴闭上,一会儿孙阿姨来敬酒了你别乱说话。”
“嗷。”
过了一会儿,孙阿姨满脸堆笑地走过来了,一件玫红色的刺绣连衣裙,头发是新烫的卷,脸上还化了妆。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即使她什么也不说,那点缀着水钻的裙摆也会像笑声一样在饭店大厅里飘荡。
“哎呀,文财也来了啊,今天胃口这么好呢,阿姨挑的菜还行吧?” 李文财抬头看了孙阿姨一眼,不吱声,炫了一大口梅菜扣肉,鼓着腮帮子像鱼一样嚼菜,再就着花卷咽了下去,留下孙阿姨自己一个人尴尬。
妈妈用胳膊肘使劲捅了李文财一下,“叫人啊!人孙阿姨跟你说话呢,你这孩子咋这么没礼貌呢?”
李文财看看孙阿姨,再看看自己妈,又吃了一大口花卷,依旧不吱声。 “不是,你啥意思啊?人阿姨叫你你咋不说话呢?”
“没事儿玉婷,这么多人呢,别训孩子。”孙阿姨打圆场道,“今天这菜挺好吃吧?阿姨来给你夹菜,文财,吃啥补啥,来,你多吃点儿脑花儿……” “不是你刚才不让我跟孙阿姨说话吗?”李文财嘴里塞满了被咀嚼得稀烂的花卷,支支吾吾地对妈妈说。
孙阿姨的脸僵住了,拿筷子的手突然抖了一下,脑花差点掉在了盘子外边。 “那我现在能说话了吗?”
妈妈无语。
“惠芳你别介意啊,文财他不是内个意思……行了!憋吃了!”
妈妈使劲拍了一下李文财的后背,给他拍噎住了。
“你瞅人家范鹏儿,夺优秀啊,你再瞅你,跟人打个招呼都不会就知道吃……惠芳啊,再次恭喜你,来我敬你,以水代酒,你是不知道,你儿子太给你长脸了,我们都老羡慕你了,真的。”
“玉婷,你要是喜欢985 ,你可以让你儿子也给你考一个呀……哎呀,不好意思啊,你看我这嘴,我忘了,你儿子没考上高中。我说话比较直,你不会介意吧?”
孙阿姨咯咯直笑,那是坏女人的专属笑声。
妈妈皱着眉头把水闷了,这饮料咋比尿还难喝呢?
“啊,没事儿,不能介意,咱俩谁跟谁呢……”妈妈恶狠狠地笑,“文财,你趁着范鹏儿还没开学,你闲着没事儿多去找人范鹏儿取取经,看看人家一看到晚是咋学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知道不?虽然咱没考上高中,但咱争取以后参加工作了好好干,咱以后不论干啥那可千万不能闲着,等你以后步入社会你就知道了,那有些人呐,咱也不道是咋回事儿,我看她就是闲的,一天到晚净爱没事儿找事儿。”
“玉婷,我看还是算了吧,你自己也说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你儿子找我儿子……还不一定谁影响谁呢,你说对吧?”
李文财打了个饱嗝,傻乎乎地望着孙阿姨,“阿姨,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我是差生儿,那我就是墨,范鹏儿是好学生儿……”李文财故作停顿,一脸诚恳,“范鹏儿是朱(猪)。”
妈妈正在喝饮料,笑呛住了,孙阿姨那张欠揍的笑脸倒是拉下来了。 “惠芳,你别介意啊,我儿子说话比较直,你不会介意吧?”
孙阿姨转过身去,不理他们了。
“哎呀,不喝了不喝了,我头有点儿晕,先不喝了。”
旁边有人和孙阿姨说话,要跟她干一杯,她把手挡在杯口,笑得很勉强。 “喝呀,阿姨,喝!”
李文财突然站起来,呲着牙冲孙阿姨傻乐,“阿姨,我敬你!”
孙阿姨翻着白眼,一脸嫌弃地把杯里的酒干了下去。妈妈什么都没说,一个劲地闷头吃饭,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她的胃口突然大开了。
“妈,那孙阿姨可真能装逼。”
酒足饭饱后,妈妈和李文财推着二八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
“可不是咋的,范鹏儿考个好大学这都给她狂完了。”
“其实我感觉范鹏儿也挺可怜的。”
“为啥?”
“你想啊,他妈天天逼他学习,都高考完了还让他学,你不感觉他全家人都魔怔了吗?你说范鹏儿会恨她不?我感觉咱家人比他家好太多了。”
“你懂啥呀,人家那是望子成龙。”
“那他是龙,我是啥呀?”
妈妈似笑非笑地捏着李文财的脸蛋,“你呀,你就是个毛毛虫!”
“那我是毛毛虫,你会讨厌我吗?”
“我为啥讨厌你呢?哪有父母会讨厌自己孩子的?”
“那就……哎呦我!太有排面儿了!”李文财突然话锋一转,嘴巴大张,惊讶地望着远方,“妈,你看内边儿。”
李文财他妈朝着李文财手指着的方向看去,那是几个外表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年轻小伙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一个个都是细胳膊细腿儿,清一色的紧身衣紧身裤,脚上全都穿着豆豆鞋。
“妈,他们是网红,他们搁快手同城上老火了,黑衣服那小子还跟宇将军他徒弟打过PK!妈你知道宇将军是谁不?老壁(牛逼)了!”
葫芦岛的夏日并不算特别热,更何况前几天都在持续降雨,但是他们每个人都把短袖掀到乳头以下,每走几步路就摇头晃脑地拍打两下肚皮,好让路人都见识见识他们肚子上和背上那些体无完肤的大面积廉价纹身。
领头的小子身穿黑色关公头像的紧身衣,从他露出的胳膊和肚皮来看,他身上的纹身面积最大,额头上还纹了一个槟郎状的天眼,他刚把耳朵上夹的烟插到嘴里,旁边一个穿着旺仔紧身衣的小弟就赶紧过来点头哈腰地护火。
如此一个微小的动作,展示了他在团伙中的地位。
“来,妈,你拿着我手机。”李文财把手机递给她妈。
“你要嘎哈(干啥)呀?”
“他们快手有几十万粉丝,我想和他们合个影,这拍完发快手得老有排面儿了。”
“有啥排面儿啊?”
妈妈一脸严肃地训斥着,“一帮大老爷们儿整天穿个紧身衣紧身裤像啥呀?那脑门儿纹得都是啥呀?这都毁容了!谁家好人纹这老些纹身啊?这一个个都瞅着像刚刑满释放的,就差剃个光头了。李文财,以后出门在外都离这种人远点儿,你以后要是敢学他们往脸上身上纹这些乱八七糟的,你信不信我给你脑袋拧下来?”
妈妈使劲拽着李文财不让他过去,回家的路和他们走路的方向正好相反,李文财就这样恋恋不舍地三步一回头,和他的同城偶像渐行渐远。
“行了!别看了!你内脑袋都快扭成猫头鹰了!都不是啥好人。”妈妈使劲拍了一下李文财的后背,“赶紧回家,你推着车子!白长这么大个儿!不知道给妈帮帮忙。”
“妈,我突然感觉咱俩有代沟了。”
“李文财,妈刚才不讨厌你,但妈现在有点儿讨厌你了。”
女人可真善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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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李文财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成为精神小伙的第一步,那就是在穿搭上和他们成为同类。
一个星期后的某一天,我们的男主人公,他“变身”了。
李文财爹妈从市里办了点儿事回家,打开屋门的那一刻,被屋里的场景惊呆了。
一大股烟味飘进李文财爹妈的鼻腔,随着这一团仙气缓缓散去,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面。
李文财身上穿的正是一度让他妈觉得脑袋疼的穿搭——GUOOI 虎头蓝色紧身
衣,黑色勒裆露脚脖子的紧身裤,一双印着香奈儿标志的一脚蹬豆豆鞋。此番穿搭,把李文财一百一十来斤的细狗身材勾勒地淋漓尽致。
自己的儿子正在对着手机搔首弄姿,哦不,是对着手机一顿比划,嘴里振振有词。
“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社会没有遮天树,只有一物降一物,小皮鞋,紧腿裤,我叫文财,你记住……唉?爸,妈,你俩咋提前回来啦!” “李文财,你哪来的烟啊?”李文财他妈问他。
“我爸外套口袋里的呀。”李文财大言不惭地说,顺便捏着滤嘴对着烟屁股猛吸了一口,装出一副饱经沧桑的老男人模样挤眉弄眼道:“咋样?妈,有排面儿不?”
“我真服了。”李文财他妈长叹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那你这衣服又是哪来的呀?”
哎呀,看来我妈这是对我的穿搭感兴趣了呀,不愧是我娘,有品味! 李文财自信满满地指了指紧身短袖上的GUOOI 标志,“这是我在我喜欢的主
播的快手直播间买的,我这紧身衣紧身裤,害有(还有)这一脚蹬豆豆鞋,都是搁(在)他家买的,咋样儿,妈,帅不?社会不?”
“来,李文财,妈查三个数,你赶紧把这身衣服给我换了。”
“为啥呀?”
“为啥?你说为啥?你瞅你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没有一点老爷们样儿!” 李文财觉得不服,轻蔑地歪嘴道:“妈,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懂了。” “妈咋到你这年纪啊?啊?我就问你妈咋到你这年纪啊?妈比你大二十来岁,妈咋到啊?李文财你就一天到晚抱着你那破手机,天天刷你那短视频,那上边儿一个个儿纹个龙画个虎瞅着都不像好人儿,你瞅你挺大个小伙子越长越回旋。” “李文财你你你你……”李文财他爸欲言又止,憋了好半天终于指着他的裆部说:“你穿成这样儿,你不勒挺啊!”
李文财得意道:“爸,你懂啥呀,男子汉大丈夫,能伸能缩!”
“那叫能屈能伸,不是这么用的。”
“哎呀,都一个意思。”
“赶紧把你内衣服痛快儿给我脱了,你穿成这样儿到底想嘎哈呀?” “我要去沈阳当网红!”
“你网你妈了个逼红!”李文财他妈使劲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梦想是什么?在十七岁那年的夏天,李文财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这是这个傻小子这辈子第一次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
李文财的叛逆期,似乎也比其他同龄人来得晚一点儿。
当然了,也更猛烈一点儿。
他,就是那个注定要成为精神小伙的男人!
君子一言,别说驷马了,就是导弹撵他屁股后面也追不回来。别说李文财的爹妈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无法阻止李文财成为精神小伙。
我命由我不由天!
自从李文财被所谓的社会人洗脑后,李文财他妈越看自己儿子越不顺眼。 眼瞅着上高中是不可能了,她想给李文财报个技校,再这样天天躺家里刷短视频,人就废了。她本以为李文财会拒绝,甚至做好了和儿子舌战三百回合的准备。
可是谁能想到李文财一下子就同意了,那些脑中演练了无数次的无懈可击的劝诫言辞,从“距离产生美”到“百善孝为先”,一下子竟全落了空。
本来还打算他要是听劝的话就给他换个新手机呢,现在连换手机的钱都省了。 但李文财也有条件,这个技校,要读,就要去沈阳读。在葫芦岛没有未来,去省城多有排面儿啊。
沈阳,就是全东北精神小伙心目中的迪士尼乐园。
李文财这样式儿的,让他一个人去外地,能行吗?李文财他妈不放心。 可是李文财他爸却有不同的看法。
“他爱去就让他去呗,他都成年了,都挺大个小伙儿了,难道还能被人给拐卖啦?让他去省城,又不是让他出国!咱们文财是憨厚了点,但他也不是弱智!” 去大城市学个技术不挺好的吗?总比天天在家五脊六兽地刷短视频强吧! 上技校,学什么专业好呢?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中年男性亲戚,他的知识储备水平和他喝了多少酒成正相关。
只要他喝高兴了,他肯定什么都懂,没有人比他更懂了。
你问他啥他都懂,上到国际局势国家机密,下到你家猪拉好几天肚子吃恩诺沙星也不见好,他全都有招儿。选专业这种人生大事,问他,那你可真是问对人了。
李文财他三姑父就是这样的人。
有一次吃饭的时候,他们聊起了李文财上技校的事,三姑父根据李文财的情况为他量身定制了属于他的未来。
男生,学习不好(脑子也不好),好就业(好混饭吃)……根据这三条标签,三姑父的眼珠子转了又转,调动了自己脑中的“求学择业”前程数据库,旋即便给出了答案,就像一个算法幼稚又粗暴的引流AI.
“那就学汽修,以后修车呗!”
三姑父推荐李文财成为一名汽修小子。
“咋样儿,文财!”三姑父喷着酒气,没轻没重的手像铁砂掌一样扇在李文财的后背上,差点没给他内脏拍穿模了,“想学汽修不!”
“啊……那就……学呗。”李文财傻笑,卡在那好像掉帧了。
懂王配上二傻子,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如果你认为李文财是打算去沈阳混吃等死的,那你其实只看到了第二层,只把李文财想到了第一层,其实李文财已经到达第五层了。 当啥汽修小子啊,人家可是要去省城混社会的。
本来李文财他妈要送他去的,结果他说啥都不让他妈去,那好男儿闯江湖必须单刀赴会,哪兴带家属的?
妈妈劝不动他,只好联系了在沈阳出差的舅舅,委托舅舅去车站接他,到时候帮李文财办理一下入学的手续。
一个星期后,李文财坐上了G1241 号列车,穿着旺仔紧身衣和盗版香奈儿豆
豆鞋来到了沈阳站。
“操!”
李文财大喊了一声,“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太原街!”
话不多说,到沈阳了,先拍个视频!让同城的人都看看咱的排面儿! 【初来乍到,沈阳同城,求偶遇。】
写好文案,挑好配乐,视频刚录了几秒钟,他意外地发现周围陆陆续续围过来好多人,几乎全是中年男人,全都满脸带笑,看起来很是殷勤。
哇塞,这省城人好热情啊,这么多人围过来找我,难道说我这身衣服穿得太有排面儿啦?难道说他们发现了我有当网红的潜质?
“小伙儿,打车不?小伙儿。”
“浑南浑南,走不走,小伙儿?”
“来,北站就差一位了啊,上车就能走!走不?来小伙儿,我帮你拉行李来。”
“呃……不用了,我舅来接我。”李文财赶忙拒绝。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眼看揽不到客,中年男人们纷纷散去,留下这位网红遗珠自己定在原地。 几分钟后,远处有个男人朝李文财招手,“文财,文财!”
“舅!”
“我路上堵车啦,刚到,你干啥呢这是,拍视频呢?哎你今天的穿搭挺另类呀。”
“嗯呐,我寻思拍个快手看能不能上同城热门儿呢!”
李文财跟着舅舅上了车,开往技校的方向。
坐在副驾驶上的李文财一直在东张西望,若不是安全带卡在他心脏的位置,他的心早就飞天上了。
“我去,这老大的钱币楼。”
“那是方圆大厦。”
“这是北站吧?”
“对啊,刚才你下车的内个地方是沈阳站。”
他并不是第一次来沈阳,只不过之前来的时候都是跟着父母串串亲戚,或者胡乱到处逛一逛,待上个一两天,回去之后立马就忘了。那时候的沈阳对他来说,和中国的其他省会城市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这次可不一样了,他目的性极强,他可是要来沈阳当精神小伙,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的。
“这里边儿是中街啊?”
“嗯呐,对面儿是怀远门,那里边儿简直走(往前走)就是沈阳故宫。” 半个小时后,到地方了。
中国的有些街道可真奇怪,上一秒还高楼林立,你拐个弯进去,再发几秒钟呆,这地方就他妈跟村似的,仿佛穿越回了旧时光。
省会,这么拉垮?
呃,学校的实景和招生简章上的图片看起来一点都不一样,这破破烂烂的,赶上危楼了,天公不作美,蓝天白云是P 的,可以理解,但教学楼的崭新的楼顶和操场的跑道也是P 的,这不纯纯诈骗吗?
连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有,沈阳兴达职业技术学院,兴达两个字没了,只剩下黑乎乎的雨痕,“术”字和“学”字东倒西歪地挂着,摇摇欲坠,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小子,一个飞踢,一箭双雕,直接把这俩字踹飞了。
十个字,现在只剩六个。
沈阳职业“技院”,这个谐音梗让李文财心里浅浅邪恶了一把。
“你乐啥呢?”
“没啥。”
舅舅问,李文财摇头。
办手续、签字、填表、分寝室……
办完一系列杂事之后,舅舅领着李文财在学校的超市里买了一些住寝室必备的生活用品后,嘱咐了他几句,就和他分别了。
李文财被分到了203 寝室,按理说寝室都是八人寝,但李文财却幸运地被分到了四人寝,后来他才知道,这间屋子本来是一间观察室,只有一张单人床,但自从观察室搬到了一楼后,学校就把单人床撤走,硬塞进去两个上下铺,变成了四人间。
分寝室的阿姨告诉他,他来得比较晚,寝室里其他小伙伴们已经住了好几天了。
大家好,我叫李文财!
右手拉着行李箱,左手拎着新买的脸盆和暖壶,走在男寝大楼的走廊里时,李文财想好了自己的开场白。
他推开203 寝室的门,然后愣住了。
烟雾缭绕的小空间里有三个人影,他们仨全都是清一色的栗子头,身材一个比一个瘦,上下铺的床底下摆了一排豆豆鞋,每个人身上都有纹身,其中光着膀子躺床上抽烟的男孩左胳膊还是一条大花臂。
好家伙,屋里三个精神小伙,加上李文财就是四个。
“儿砸,咱到了沈阳之后,一定好好学习,知道了吗?咱本身脑子就不灵光,咱就踏踏实实学个技术,在学校呢,一定要和老师、同学还有室友搞好关系,千万不行和那种不三不四的人玩儿啊,别学坏,知道不?”
李文财想起了临行前母亲的叮嘱。
要和同学和室友搞好关系,不能和不三不四的人玩儿。
那如果我的室友全是一帮不三不四的人呢?那我跟谁玩儿啊?
这也太矛盾了!
前面忘了,后面也忘了,李文财忘记了自己的开场白。
他就这样拖着行李箱愣在门口,愣了好几秒钟。
“不是哥们儿,你一直瞅我干嘎哈呀?”
花臂男孩皱着眉头,眼神略带杀气。
寝室浑浊的空气里飘散着一股说不清的敌意。
“我跟你说话呢,你一直杵那儿啥意思啊?”
天呐,这个室友看起来不好惹,连寝室的门儿还没进呢,气氛就如此僵持不下。
“哎呦我,你太有排面儿了!”
“啥……我……?”对面那男孩一下子就愣住了,他诧异地确认着,刚才眉宇间的戾气在电光火石间一扫而空。
“对呀,你!就你!你太有排面儿了!”李文财放下行李,快步走到那位花臂男孩面前,“我去你这大纹身太帅啦,太霸气了,太社会了!”
“我有、我有排面儿啊?”被李文财上来一顿夸,那男孩居然还有点儿害羞了,止不住地乐了。
“对啊,你这大纹身搁哪纹的呀?我老早都想整一个了!”
“西塔,我这纹身是搁西塔纹的,你是沈阳本地的不?你直道(知道)西塔搁哪不?”
李文财的脑袋左右摇,像拨浪鼓。
“坐地铁,二号线,完事儿搁青年大街倒姨号线(一号线),完事儿再走半个点儿就到了,下次我带你去啊。”
李文财的脑袋上下摇,如捣蒜。
“你抽烟不?”花臂男孩给李文财发了一根烟。
“抽抽抽。唉,你叫啥名儿啊?”
“噢,我叫崔义东,你叫我东子就行。”那男孩笑着说。
“那你玩儿快手不?”
“哎哟我,必须玩儿啊!”男孩一听李文财跟自己有共同爱好,兴奋地两眼放光,“你快手叫啥啊,咱俩互关一下子,我快手叫‘义薄云天’。”
“我叫‘忠孝两全’!”李文财激动地回答道,同时看向另外两个室友,“你俩呢?你俩玩儿快手不?”
“我叫‘盖世英雄’。”
“我叫‘肝胆相照’。”
你四个直接组团出道算了。
“哎呦我,咱几个也太有缘啦,咱以后就是过命兄弟了!”李文财激动地说。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从某种程度上说,李文财这小子挺招人稀罕。
“大家好,我叫李文财。”
李文财环顾四周,傻呵呵地笑着,对大家介绍起了自己。
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开场白。
从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到过命兄弟,李文财只花费了五分钟。
晚上和室友们聊得正欢的时候,李文财他妈打视频电话过来。
“咋啦,妈?”
“儿砸,你舅说手续啥的全都弄好了,你到寝室里了吧?你那寝室环境儿咋样啊?”
“嗯呐,妈,我搁(在)寝室里跟我好朋友聊天儿呢。”李文财把摄像头对准旁边的室友们,“妈,这个是东子、这个是晓刚儿……这个是、是……” “继文儿。”东子提醒道。
“噢,对,这个是继文儿!”
东子他们都对着李文财他妈说:“阿姨好。”
李文财继续把镜头对准自己:“妈,我们关系都老好了,我们现在已经是拜过把子的过命兄弟了!”
每个寝室都有一个自己的群聊,还有一个独特的群名,203 男寝也不例外,大家加上李文财微信的那一刻,人终于齐了。
毋庸置疑,他们的群名,叫——“混的人”。
李文财的沈阳精神小伙之旅,在此拉开序幕。
寝室的床板很硬,还很窄,没家里的床躺着得劲。
也许是因为交到了知心朋友,又或者是他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到沈阳的第一晚,他睡得香甜。
第二章:只要对象换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
次日上午,李文财见到了班主任和新同学,领了新书。班主任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大家就放羊了。
东子和别人有约,另外两个室友领着他到处乱逛。
李文财有自己的小计划。
他带着自己录视频的手机支架,在支付宝上绑定了“盛京通”,坐着地铁到处乱转,他去了太原街时尚地下,去了沈阳春天,还去了五爱市场。
他拍了好几段说社会语录、比划经典手势经典动作的视频,度过了充实的一天。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胸有成竹地给这几条视频挑选着合适的文案和配乐。 他希望这几段视频能吸引到一位貌美如花的精神小妹,带给他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李文财正躺在床上欣赏自己刚发布的视频,寝室门口突然传来东子和别人说话的声音。
“你害羞啥呀,你又不是小姑娘儿了。”
李文财凑着脑袋朝门口看去,发现东子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粉头发精神小妹,那女孩穿着吊带背心和一条像内裤一样的牛仔短裤,脸上涂着一层厚厚的粉底液,脸和脖子都不是一个色儿,这化妆技术给自己抹得像个纸人。
那女孩儿长相中等,但身材却非常好,圆润的胸部,挺翘的屁股,她的牛仔裤太短了,李文财好像看到她淡蓝色的蕾丝内裤边了,止不住地咽了一口唾沫。 和普通高中不太一样,技校的查寝形同虚设,经常有很多女生低着头戴个帽子、穿个宽松点的外套就混进男寝大楼了,在男生寝室碰见女生,其实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只是现在都这么晚了,马上就要拉闸闭灯了,难道说……她今晚要在203 男寝过夜吗?
东子似乎看出来其他室友的疑惑,对大家说:“这我对象儿,今晚她睡我床上。”
李文财瞬间觉得刚才那个认真给视频挑选配乐的自己是个小丑。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文财假装玩手机,其实一直忍不住在偷看东子的女友,也许晓刚和继文也是如此吧。
女孩从厕所回来,卸了妆,这素颜看起来居然还不错,素面朝天的样子比刚才的糊墙式化妆法看起来清爽太多了,虽说脸比刚才黑了一度,眉毛变淡了好多,夸张的卧蚕和长睫毛没了,倒是多了两个黑眼圈,眼睛没刚才有神了,但皮肤看起来真好,一个痘痘都没有。
李文财对自己要求不高,他不求自己未来的女友能貌若天仙,他虽然有点傻,但也有自知之明,他知道那样的女神他根本就配不上,他觉得能找到一个东子对象这样的女孩就烧高香了。
熄灯过后,东子和他对象儿就躺在一个被窝里玩手机,寝室的床很窄,得亏东子和他对象儿都瘦,不然真睡不下俩人。
他俩应该不会就这么老老实实地睡觉吧,我待会儿会不会听到点什么呢……李文财开始瞎想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就在李文财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东子的床铺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异响,还有女孩撇嘴反抗的声音。
“你要嘎哈啊?你不睡啊?”女孩抱怨道。
“我想要了。”
“崔义东你要脸不?你室友害搁寝室里呢。”女孩拒绝。
“哎呀,有啥呀,他们都睡着了。不信我叫他们你听听,文财……继文儿……晓刚儿……你看,他们都睡了,都没人儿吱声儿。”
李文财醒着呢,他不敢吱声儿。
“现在没醒,一会儿醒了咋整?”
“哎呀指定不能,他们啥样儿我还不了解吗?他们一睡着都跟昏迷了似的,真的,他们仨待会儿要是有一个人醒了我嘎嘣儿死,我明天早上出门儿让车创死。哎呀,求你了,媳妇儿,你最好啦。”
女孩突然噗呲一声笑了,“没套了,最后一个套让你下午给用了,做啥呀?” “我射外边儿还不行吗?好媳妇儿,求求你了。”
女孩停了好几秒都没说话,这应该是默许了吧。
“那你动静小点儿,你不嫌丢人,我嫌丢人。”
果然。
东子轻轻耳语道:“来吧,把你内裤脱了。”
被子沙沙响,布料之间投掷碰撞的声音,俩人都脱光了吗?
夜里很安静,李文财能听到两具赤裸裸的肉体摩擦的声音,还有东子用手抚摸女孩皮肤的声音,李文财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的皮肤“听起来”很光滑。 女孩的喘息声有点急促,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唔……嗯!”
鼻子呼吸的声音,粗重,还有两人从嘴里和鼻腔发出的闷哼。
滑腻腻的搅拌声,他们的舌头缠在一起了,肆意摩擦。
李文财突然听到了一阵咕叽咕叽的闷响,这是东子在抠她的逼吗?隔着被子都能听到明显的水声。
“嗯……你轻点儿,轻点儿……”
“你这不水挺多挺爽的吗?我要插进来啦。”
“你慢点儿……呃!”
咕叽一声,东子应该已经把鸡巴插进去了。
“你真紧。”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李文财你就别装君子了,你就是想看。
他偷偷把头往外伸了伸,失望地发现什么都看不清,黑咕隆咚地一片,顶多只能看到一团被子和两个脑袋,看不清女孩的身体就算了,连女孩脸上的表情也看不清。
声音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东子开始抽插了,一下又一下很有节奏,每撞击一下女孩的屁股都会发出啪啪的水声。这女孩水怎么这么多,真是个六娃。
“慢点儿,慢点儿……”
女孩脑袋的方向背对着东子,看来东子是躺着从后边侧入的。
人生中第一次住寝室,就被当成狗给虐了。
要是那个在她身上肆意驰骋的人能是他自己就好了,他不想让自己的老二独自留下寂寞的白色眼泪。
男孩一旦步入青春期,第二性征开始发育,他的大脑就好像扔到大粪缸子里涮过一般,满脑子龌龊的黄色废料,根本没法受自己的控制。
虽说现在的净网力度如此之大,但只要你把一个男人逼上绝境——比如他精虫上脑的时候,他依旧能在层层阻碍中找到自己的施法素材。
李文财在去年终于学会了翻墙,他们班有个男生在没有老师的班级群里发了个免费的VPN ,他捣鼓了半天才整明白。
在眼花缭乱的黄色视频里,李文财也慢慢挖掘出了自己的性癖。
他喜欢放荡的不良少女。
如果让李文财捏造出一位梦中情人的话,这女人一定不能是闷骚型的,他喜欢明着骚的。
李文财不喜欢清纯淡雅的白莲花,也不喜欢又纯又欲的绿茶婊,他就喜欢坏女人,彻彻底底的、玩得很开的坏女人。
他特别喜欢看女人喷水的视频,尤其是性格泼辣的女人一边说着脏话一边高潮喷水的视频。
这女的要是能身上有点纹身或者穿孔,分分钟让他冲爆。
此时此刻,就在他对面的下铺,就有一个这样的女人。只可惜,她躺在自己好兄弟的被窝里。
更可惜的是,她正在挨肏,现在进行时。
真是个骚逼。这就是李文财对她的评价。
明明说不要,骚逼里水居然这么多,啪啪啪地整个寝室都响着你骚逼里的水声。
有种你下边儿别出水啊,骚逼。
他不停地在心里暗骂,连他的牛牛也不停吐着口水,以此来表达自己对这个坏女人的谴责。
空有一根大牛子有什么用呢?这也没有地给他耕啊!
裤裆里的大铁棍一柱擎天,一跳一跳地,要把帐篷捅破。李文财听硬了。他打算撸一管。
突然觉得平躺不得劲,李文财把腿蜷起,翻了个身,可是谁能想到,床板的质量太次了,轻轻动一下,嘎吱乱响。
“啥动静儿?”
打桩的声音突然停止,李文财赶忙停下抚摸鸡鸡的动作,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你室友好像醒了。”
“我哪个室友?”
“就是你对面儿,上铺。”女孩说的是李文财。
“那不能,他估计是睡觉不老实翻身呢。他昨晚上睡得老死了,他还说梦话呢,说什么你不爱笑挺好,我挺爱笑,你为啥就不能对我热情点儿,这那那这的。给我乐坏了,我本来寻思给他录下来呢,结果他不说了。”
“你确定没事儿?”
“哎呀……没事儿,他睡觉呢,咱俩继续。”
在这个漆黑的夜,李文财感觉自己好亮,会发光,就像探险专用的远光手电。 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羡慕别人。
没过多久,两人很快就再次进入战斗状态。
不知道是不是李文财的错觉,他觉得他俩操得更猛了,似乎室友的存在就是为了给这俩人多增添一份刺激。
所以……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部分吗……
鸡巴插逼的声音越来越响,肉体在耸动,交合的频率太快,索性直接粘在一起,整个寝室都黏糊糊,荷尔蒙在蠕动,春意盎然,空气中有性爱的味道。 “哎呀,我受不了了,我不行了……我要……我要……”
“你要啥呀?”东子的声音也在发抖。
“我想喷了。”
“我操你别喷我床上,那我咋睡啊。你不能憋一下吗?”
女孩在东子怀里挣扎,嘴里呜呜嘤嘤地,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啪地一声,东子拍她的屁股,“我操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叫了。” 女孩的声音变小,变闷,东子捂住了他的嘴,像是一只小母猫被困在狭小的玻璃屋里叫春。
很快,出现吮吸的声音,她忍不住嘬东子的手指。
“操你妈你别咬我。我把被子掀开吧,你不热吗?”
“不行……不要……我……”
哗啦一声,东子把被子掀开,白花花的奶子还没看清,倒是先闻到一股汗味和男女交媾的咸腥味。
“不行你别掐我乳头……我……嗯嗯!”
女孩的叫声突然停止,她的眼睛瞪大,两腿张开,胯部向前顶,在东子把鸡巴拔出的一瞬间,噗呲一下,一股透明的淫液从湿乎乎的蜜穴里溅出。
“我操,比今天下午多。”东子感叹道。
所以说……她……这是……喷在……我们……寝室……地板上……了……吗……
李文财瞳孔地震,大脑嗡嗡响。
快感被具像化,准确点来说是液体化,那滩淫水慵懒地躺在寝室中央,月光照亮,反射出黑漆漆的窗户框,一条一条,黑色的,李文财感觉自己在坐牢。 喷水过后,女孩似乎有点神智不清了,被操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个骚逼,你也不是很抗操嘛!
东子越操越快了,鸡巴插逼的水声越来越大。
从这个撞击的频率可以推断出来一件事,东子进入到冲刺阶段了。
“啊……爽。”
一分多钟后,随着东子的一声闷哼,操干的声音渐渐停止了,只剩下轻微的肉体摩擦的黏糊糊的声音。
啵啵两声,亲嘴的声音。
手指摩挲女孩长头发的声音。
女孩在轻轻喘气。
几秒之后,喘气声停止了。
“啪”地一声,不知道是谁在谁身上拍了一下。
“崔义东你他妈说话不算话,我让你射里边儿了?你不是跟我说好拔出来射外边儿吗?”
“那你说咋办吧,我射都射了,我明天给你买药还不行吗?”
“你他妈有钱买药啊?你他妈开房和买套的钱都没有,我真服了。” “那你先借我点儿钱呗,下周还你。”
“我操你妈,我是不给你脸了?你让我借你钱给我自己买药?今天上午的奶茶钱和烟钱你害妹(还没)还我呢,你害敢管我借钱。咱俩分手吧,我跟你处对象真是够够的了,我真的,我瞅你我都不烦别人儿。”
“别呀,别分呀,咱俩才处了不到两天。”
“还处啥啊,有啥处头啊?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和我处对象不就是为了省钱刷我饭卡吗?”
我去,精准扶贫,还带免费泄欲!
李文财真想从今以后天天仰头张个大嘴,等待馅饼掉自己嘴里。
虽然女孩在跟东子顶嘴,但是依旧可以听到东子抚摸她身体的声音。 “行了,别吵吵了,赶紧睡吧。”
单人床的被子终究不够两个人盖,除非这对鸳鸯紧紧贴在一起。
他俩没睡,温存了几分钟起来上厕所了。
东子穿上内裤,女孩披了一件东子的薄外套,就这样真空出去了。回来之后,再光溜溜地钻进东子的被窝。
李文财睡意全无,越躺越精神。他的老二也在裆部不停地抗议,完全没有软下来的意思。
东子是舒服了,但李文财却憋得快要爆炸了。
李文财用头蒙住被子,悄悄打开手机,屏幕的亮度差点没把他的狗眼闪瞎,他眯着眼偷摸插上耳机,本想找一段浏览器里保存的黄色视频对着来一发,可惜无论他看什么,东子他对象的容貌和身材都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尤其是她那又骚又克制的呻吟声,还有多汁的小肉穴。
即使视频里的女人再美,再性感,他的注意力也没法完全集中在她身上了。 要不,你俩再来一发?
就在这时,李文财的对面居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呼噜声,逗得东子和他对象噗噗直笑,好像刚才办完事儿之后吵架的不是他俩。
“你看,我就说吧,我室友睡眠纸量(质量)一个个都老好啦,地震了都不带醒的。”
宋继文是真的牛逼,下铺刚才都炮火连天了,他咋还能打呼噜呢?
东子的床铺一直传来翻身的动静,陆陆续续持续了好几分钟。
“你乱动弹啥?你别抢我被子。”
“哎呀我不想贴着你,你身上全是汗埋汰死了。”
“你还有脸说我,你给我床都弄脏了,你明天帮我换床单。”
“崔义东我是你妈呀?还我帮你换床单,你夺大(多大)个人了,生活不能自理?”
东子嘿嘿一笑,“你明天帮我把床单换了,我就管你叫妈。”
“你他妈赶紧去死吧,我没有你这样儿式儿的傻逼儿子。”
“我操你有话好好说你别掐我,有病啊?真服了,你赶紧睡吧,真闹挺。” “你上铺打呼噜,我睡不着。”
“睡不着……睡不着好哇。”
“好啥好?”
东子的床突然剧烈地响动了一下,“你说好啥,睡不着咱俩再打一炮呗!” “哎呀,你轻点,别着急……”
几分钟后,对面传来女孩的娇嗔。
对,就是这个声音,就在我的耳边,太刺激了。
两片舌头又缠到一起去,互相在对方的嘴里乱钻。
你刚才不是还嫌弃他吗?咋又亲上了?
第二发,女孩似乎比刚才放得更开了。
刚才是她紧张,现在换成东子紧张了,女孩这次彻底开始发骚了,东子只好从后面把她嘴捂住了。
李文财裤裆里的老二也再次开始抗议了,止不住地狂跳。牛牛看到催泪的东西了,需要纸巾,它想哭,想流白色眼泪。
李文财把手悄悄伸进内裤,握住滚烫的大鸡巴慢慢上下撸动起来。
我听着我好兄弟跟别人打炮的声音撸管,我咋感觉我这个行为这么猥琐呢? 不管了,再不安慰一下自己的小兄弟真的要爆炸了!
此刻的李文财的双眼早就适应了黑暗,再加上斜对面的那对鸳鸯早就放松了警惕,由于嫌被子碍事,直接把被子踢到床角,开始颠鸾倒凤了。
啊!看到了看到了,看得一清二楚,好白好大的奶子,被东子的手从后边粗暴地捏住,不断变换着形状,还偶尔用手指用力搓她的奶头,肿地像两颗粉色的小硬糖。
女孩撅着屁股夹紧双腿,忘情地扭腰,她的阴毛已经全部被淫水打湿了,两条修长的美腿一会伸直,一会又弓起。
她脸上的表情好骚,眼睛眯成一条线,还吐着粉粉的舌头,被汗水浸湿的粉色头发贴在她的脸颊。
太刺激了,这辈子第一次欣赏活春宫,居然是偷看自己的室友做爱。 “啊……舒服,你再快点儿,再使点劲儿……嗯,太爽了……”
善变的女人,上一发是让东子慢点儿,这一发是让东子快点儿。
“你个骚逼你能不能小点儿声,你别真给我室友整醒了。”
“他们醒了不正好吗?让他们仨都来操我。”
“我操你妈,你赶紧闭嘴吧,你真敢说。”
东子和自己的女友正爽得忘情,殊不知斜上方还有一个人正看得忘情。 李文财把身体卷在被窝里,就露出一个脑袋,他左手扶着上铺侧边的扶手,右手伸进内裤里撸动着那根蠢蠢欲动的大肉棒,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使劲把头往外伸,恨不得就在他俩跟前看,离那个女生越近越好。
也许是侧着插不如经典传教式好发力,在这个最爽的关头,他们换成了男上女下的姿势,忘情激吻,女孩纤细的长腿环住东子的腰,两只脚踝还扣在了一起,就好像是在东子的腰间打了个结。
就在这时,李文财突然觉得大脑一晕,胸口像在坐过山车一般极速坠落,他吓得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连人带被子从上铺摔下去了!
东子和他对象的交媾声也在这一刻停止了。他俩被吓得做爱的喘息声都咽回嗓子里,赶紧盖上被子,假装无事发生。
完蛋了完蛋了,这下真的完蛋了。
不仅是他俩,对面的继文,下铺的晓刚,全都被惊醒了。
万幸,有被子垫着,而且是屁股着地,但也真够疼的。
疼不是重点,重点是太吓人了。
晓刚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从床上坐起来,看到卷着被子躺在寝室地板上的李文财,吓得瞪大了眼睛。
“哎呦我,咋回事儿啊文财,你咋搁地上呢?你掉下来啦?你没事儿吧?你疼不疼啊?”
“我操咋回事儿啊,晓刚。”
“我不道啊,李文财从上铺掉下来了。”
晓刚下了床,蹲下身子把李文财扶了起来。
他现在除了心脏有事儿之外,哪都没事儿。
东子似乎慢慢缓过了神,想要坐起身关心一下掉在地上的好兄弟,可是他完全忘了此刻的自己一丝不挂,刚把被子掀开,一阵凉风就钻进了被窝,抚摸着两具汗津津的肉体,女孩气得一把扯过被子,那一瞬间,早已适应了黑暗的李文财好像又看到了那一对白花花的奶子,在她胸前晃了又晃。
李文财颤颤巍巍地站在地上,危险解除了,可他依旧不由自主地回味着刚才可怕的瞬间。
“你真没事儿啊文财,你伸展一下,动一动,你看看你哪摔坏没?”晓刚扶着李文财的胳膊,关切地问。
“昂……我没事儿,就是屁股有点儿疼。”
“那我帮你把被子抱上去吧。”
在晓刚弯腰抱起被子的那一瞬间,愣住了。
“哎呦我,这地上为啥一大滩水啊,我操谁饮料洒啦?”
晓刚开始边嘀咕边在床头四处摸索着他的手机,“我给你开个手电筒吧。” “别!别开手电筒!”
东子和李文财同时喊出了这句话。
之后两人就都不做声了,也不敢看对方。
这意味着两件事。第一,李文财知道东子知道他在干嘛了;第二,东子知道李文财知道他在干嘛了。
“你俩喊啥啊,为啥不能开灯呢?”晓刚找到手机了,双击两下锁屏键,把手电筒摁开了,明晃晃的白光在寝室里乱晃,照到了女孩身上。
满是潮红的脸颊,凌乱的头发,白花花的乳肉,没有漏点,却令人浮想联翩。 李文财一不小心和女孩对视,二人又赶紧把脸撇开。
“哎我操,不好意思啊嫂子,我忘了你搁寝室里呢。”晓刚把手电筒关了。 晓刚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也开始有点尴尬了。
李文财爬上了上铺,晓刚把潮乎乎的被子从下面递给他,就回自己床上睡觉了。
睡意朦胧的继文,执意要把这几具社死的尸体从地缝里拉出来,让他们重新死一次。
“不是,我就纳闷儿了那你咋还能从上边儿掉下来啊?”
生命只有一次吗?净扯淡。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李文财、东子,还有东子他对象,三个人都不说话。 李文财再次闻到了那股淫靡的味道,从女孩的阴道里喷出的爱液的味道,没有尿骚味,只有很淡很淡的咸味。他把卷成一团的被子翻了个面,盖着没被女孩淫水沾湿的被子,陷入了沉思。
不幸中的万幸啊,还好是穿着内裤,带着被子摔下来的。
还好是有被子垫着,屁股着地。
要是全裸着掉下去,勃起的鸡鸡着地……
这不得给他命根子摔折?
操!!
这个可怕的想法瞬间让他裆部一凉。
被所有人看到不说,是不是大半夜还得惊动宿管大妈给他拉医院去?? 太他妈尴尬了,人要脸树要皮啊。要真是这样,没法活了,这学是彻底没法上了,这个地球他都没法待了。
假如李文财哪天真想不开了,被逼上不得不自杀的绝路,他绝对不会选择跳楼。刚才从上铺掉下来的感觉真是太吓人了。
李文财被吓萎了,东子也被吓萎了。
今夜注定无眠,李文财一宿没睡。
第三章:精神小伙群星闪耀
第二天早起时,李文财和东子顶着黑眼圈。
今天这四个男生格外默契,谁也没有提起昨晚发生的事。
那个留宿203 男寝的女孩一大早就和东子分手了。
军训就要开始了。
技校的军训很水,只有七天。只可惜李文财不是女生,没法用“我来事儿了”这种理由躲避训练。东子想了半天,也只好说自己闹肚子窜稀,一天躲厕所拉四五泡屎,趁机溜到阴凉地里和别的班带假条的女孩幽会。
谁说逃兵不是兵?
李文财也想处个对象,他还是母胎单身呢。
当李文财昨天在教室里看到每一位新同学时,他就后悔学汽修专业了。 班上清一色的大小伙子,就三个女孩儿……
其中两个漂亮的都有对象儿了,另一个,不好看。而且那姑娘看起来相当老实,从不和异性说话。
东子和他对象儿在寝室里的那晚炮战给李文财幼小的心灵带来了不小的冲击,虽说大晚上黑咕隆咚的几乎啥也看不清,但是那女孩儿高一声第一声的娇喘声实在是太撩人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大脑就是最强性器官。
他总是开小差。
对于不太聪明的人来说,这辈子受过最大的误解之一,就是人们总是默认他们没有烦恼。
伤病连的女孩们真好看,她们带着假条,三五成群地坐在树荫下,欢声笑语,脸上总是带着精致的全妆,她们披散着头发,卷着空气刘海,不用像其他参加军训的女孩那样扎着马尾辫。
树影映在她们脸上,有好看的光斑,她们每人都随身带着一个小镜子,镜面反射太阳光,不经意间就把她们周围的某个角落照得亮堂堂。这些稍纵即逝的白光就像李文财的爱情,他捕捉不到,甚至不可言喻。
女孩们常常欣赏自己的容貌,却从未意识到在不远处欣赏她们容貌的人,她们只是时不时地照照自己的脸,歪着脑袋,左看看,又看看,头发撩到耳朵后边再看看。
东子说,这帮女的早上五点钟就起来化妆。
哎呀!其实我感觉她们也就内样儿!啥?我咋直道(知道)的?我去,我直接张嘴问的呗,那我也妹有(没有)读心术哇,你问,她也告诉你。咋的,你不会不好意思跟她们说话吧?
七天又短又长。
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李文财羡慕东子,羡慕地快要扭曲变形了……
淡如水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向东子倒起了苦水。 他要是当初不听他姑父的话,报个女孩儿多的专业,学个什么面店、美容美发,那他脱单岂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吗?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东子冷笑了一声,打断李文财:“你这都不是理由,咱别说学汽修了,你就是给我扔到寺庙里让我当和尚,我都能处着对象儿,你信不?”
“你说这到底是因为啥啊!”
“那害能因为啥?你自己嘴笨呗。”
“那你说咋整啊?”李文财十分懊恼。
“哎,文财,我今晚带你去个地方,兴许能有艳遇呢。”
“真假啊?”
“真的,到时候你主动一点儿,把握好机会。”
“李文财,崔义东,你俩再大点声唠呗。”
刘老师把书摔在桌子上,手撑着桌子看着他俩。
“啥好地方啊?啥艳遇啊?崔义东,上来给全班儿人讲讲你咋处对象儿的呗?”
技校的老师基本上不会管课堂纪律,只要你的行为不是特别过分,老师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视频的、打游戏的、睡觉的、上着课和自己对象亲嘴的……班上还真有几个认真学习的,看起来特别另类。
说白了就是你爱干嘛干嘛,只要你别影响其他人。
李文财前两天就因为打呼噜太响被数学老师一脚踹醒了。
今天老师之所以忍无可忍,是因为他俩说话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老师都能听清楚他俩说的是啥。
李文财闭嘴了,但东子还伸着脖子一个劲儿说,就好像选择性耳聋似的。 “崔义东!”老师使劲用书拍了一下桌子,“我说话不好使是不?” 只听砰地一声,东子绷着脸把自己的桌子踹歪了,坐他前边的那个男生,也就是李文财的同桌,也差点跟着一起摔倒,就连角落里那对正在亲嘴的情侣也被迫停止下来,全教室人都齐刷刷扭过来看着东子。
闹哄哄的教室里突然达到了空前的安静。
班主任要是安排东子当纪律委员,说不定效果不错。
“你讲你的呗,我不让你讲啦?”
老师拳头紧握,手心里的粉笔被掰碎了。
他不说话,东子也不说话,就这样一直对视着。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东子突然想给刘老师一个台阶下。
“你们一个个都瞅我嘎哈呀?我脸上有字儿啊?刘老师,你接着讲啊,你再不讲不就耽误班里好学生学习吗?”
东子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很难判断他现在到底是真生气了还是在跟你开玩笑。
这种场面刘老师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深呼一口气,喝了口水调整情绪。他来这狗屁技校教书是为了混工资的,不是来改变他人命运的。
他自认没有那种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的觉悟,爱咋咋地吧。
老师刚开始讲,东子也开始继续跟李文财唠了,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刘屹很后悔来技校当老师,他在这帮小逼崽子身上看不到未来。
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上辈子杀人这辈子教你们!
“咱们学校和普高不一样儿,和大学也不一样儿。”校长推了推眼镜,对刘屹说,“他们听不听是他们的事儿,但讲不讲是你的事儿,就算班上一个人都不听你也得讲。”
班上一个人都不听,那也不至于,还是有几个“好孩子”的。他在技校的唯一职责就是把课讲给这帮人听。
可惜刘屹的想法很悲观,他不仅看不到那群小逼崽子们的未来,连这帮好孩子们的未来也看不真切。
对于重点大学毕业的他来说,这群老实学生在他眼里无非就是普高的淘汰品,他们没有灵活变通的脑子,空有一身听话。
汽修班里只有两种人,混社会的,和将来老老实实修车的。
不说他们了,接着说回李文财和他的小伙伴们。
东子是刺头中的刺头,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别管你是教导主任还是校长,就是他妈的沈阳市委书记来了,他照样不把他放眼里。你说他啥他都要跟你抬杠,你再说他就要跟你比划比划。
那李文财呢?这小子也没比东子好到哪去,别看他挺木的,但这种人往往最油盐不进,他那脑子就好像天生长了层盾似的,好话赖话他都不听,你说他啥他都不听,他就听东子的。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居然能凑一块儿,成了最好的兄弟。
晚上自习的时候,班主任把东子的座位调到了讲桌底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起的待遇,这是能得到各科老师特殊关照的VIP 单人雅座。
李文财的座位也被调了,他现在坐最后一排,教室后门垃圾桶旁边。 他在葫芦岛上初中的时候就是在垃圾桶旁边坐了三年,班上其他人都有同桌,只有他李文财的同桌是个垃圾桶。他早就对垃圾桶产生感情了。他现在反而觉得安心,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坐在这里,似乎有种时光倒流的魔力。
他感觉自己闻到了葫芦岛的海风。
教室大门我守候,垃圾桶伴我左右。
从此以后,东子和李文财的距离,就是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 * * * * * * * *
说到精神小伙,那不得不提起这个称号的起源,早在这个词还没被发明出来的时候,东北人就给这种人起了一个独特的“爱称”——小摇子。
大部分混入社会的奉天小摇子们都会居住在沈阳站附近太原街的万达公寓里,并且是好几个男男女女混睡一间屋,垃圾到处乱扔,烟灰缸里堆成圣诞树,猫砂盆里堆成巧克力屎山,屋里造得比猪圈还埋汰,他们退房的那日,就是房东的受难日。
有时房东打开门,还会看到一只被遗弃的可怜巴巴的小病猫,正在吃桌子上已经放坏了的剩菜。
剩下那些像李文财这样正在上学的,则是不规则分布在沈阳各大职业学校里,职高、技校、大专中专……
这些还未辍学的摇子,属于是精神小伙中的新生代。
至于这些住校的小摇子们,受制于聊胜于无的校规校纪,他们不会像这帮在外租房的前辈们这般猖狂,更何况每个寝室都会有一个忍辱负重的寝室长帮他们擦屁股,但即使是这样,男寝的环境依旧一言难尽。
也许你已经发现了,学渣越多的地方,精神小伙含量就越高,也越纯正。 这两拨人一般会在什么地方会晤呢?
我这么跟你说吧,小时候你爸你妈不让你去的地方,就是他们的第二个家。 那些江湖气息越重的地方,小摇子就越多。
换句话说,在沈阳,哪里有小摇子,哪里就是江湖。
今天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全东北最大的夜场,大名鼎鼎的东方斯卡拉。如果你在沈阳待过,你大概听说过这个地方。它位于辽宁省沈阳市,和平区,哈尔滨路2 号,三楼,营业时间晚八点到次日凌晨三点。
“斯卡拉”这个词,本意是意大利米兰的一所歌剧院,象征意大利艺术的完美典范,艺术最高的殿堂,而“东方斯卡拉”,则是全东北乃至全中国精神小伙出没率最高的地方。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地方确实很艺术,因为它非常抽象。 这里诞生过许多享誉全国的土味舞曲,也是土味网红鼻祖牌牌琦当年的发家之地。
加上李文财,今天一共五个人,晓刚、继文、东子,还有东子他对象儿。 我们不需要知道东子他对象儿叫什么名字,因为他一直在换对象儿。 就让我们跟着精神导师东子的步伐,来这个土味的故乡一探究竟吧。 另李文财奇怪的是,东子并没有直接领着李文财去斯卡拉,而是带着李文财去了走进一家药店。
“你好,需要什么?”
说话的是一位漂亮的药师小姐姐,穿着洁白的护士服,满脸带笑。
“给我来十盒右美沙芬,要白云山牌儿的。”
是的,你没听错,东子张口就要卖十盒。听到这句话,药师姐姐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去。这帮小逼崽子不是来吃药的,是来磕药的。
“缺货了,上别家看去吧。”
“姐你可真能骗人。”东子笑里藏刀地说,“你这不跟我扯淡呢吗?凭啥别人能买我不能买啊?那刚才那老登(老头)手里拿的啥啊?你咋卖他不卖我啊?” “人家是正经治病的,你是来干啥的?”
“我跟你说实话吧姐,其实我家里也是开药房的,咱俩高低算是同行,我寻思从你这儿进点儿货呢。”
“我不想跟你废话,你赶紧走。”
“我去你咋这样儿呢,有钱不赚,王八蛋啊!那这么的,咱俩各退一步,你高低给我来五盒儿!”
其实东子本来就只打算买五盒。
“唉,姐,你知道不,搁斯卡拉里老多人议论你了,你猜为啥?”
“为啥?”
“害能因为啥?因为你长太漂亮了呗,要不我咋总来你家买药呢,我这买药都是其次,我主要就是为了来看你……”
话还没说完,东子他对象就使劲踩了他一脚,他只好赶紧给晓刚使了个眼色。 晓刚马上就懂了,“啊……对啊!姐,你真太漂亮了,我刚才一进店里都给我吓一跳,我都不敢跟你说话我寻思明星呢!”
药师姐姐想要严肃,却憋不住笑,就像一个在锅里露馅的芝麻汤圆。 汤圆亮出了收款码,“下次你们别来了,来了我也不卖给你们这帮小摇子。” “谢谢谢谢,谢谢姐,你太漂亮了……姐,”东子用胳膊肘撑着柜台,把脑袋往前凑了凑,小声对那位药师说,“你家药店有泰勒宁吗……”
“我要报警。”那位药师姐姐一下子变了脸,掏出手机,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哎哎哎,别啊,姐,跟你开个玩笑,就给我来五盒右美沙芬就行。” 从药店走出来后,东子又去旁边超市买了五瓶百事可乐。
李文财被他这番操作搞得云里雾里。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那盒名叫右美沙芬的止咳药,橙白相间的外包装,广州白云山光华制药股份有限公司,本品为白色片,用于干咳,包括上呼吸道感染(如感冒和咽炎)、支气管炎等引起的咳嗽。
东子买这老些这玩意儿干啥?这不就普通感冒药吗?
“这玩意儿干啥用的?”
“上劲儿用的。”
“咋吃啊?一次吃夺少(多少)啊?”
呲啦一声,东子把可乐拧开了,“跟我学,我教你。”
其实刚才东子没有撒谎,他之所以如此精通“药理”,这要多亏了他有一个开药店的妈。
东子是抚顺人,家住顺城区,他妈在新城路开了家药房。
这孩子从小就皮,总是偷家里的钱去上网,一放学就跟狐朋狗友们钻到网吧里,屡教不改,于是他妈决定看着他,让他放学之后老老实实在自己家药店待着。 东子这小子肯定是从来不写作业的,你能拴住他的人,但你拴不住他的心。 他要么待在药店里玩手机,要么偷吃药店里的维生素软糖,要么就偷偷拆一盒避孕套玩水气球。
后来长大一点儿了,他就偷看妇科药的说明书,有时候有小情侣红着脸来买紧急避孕药,他就偷偷意淫别人的女朋友。
再后来,药房附近新开了一家酒吧,每到晚上的时候,刺耳的音乐声把一整条街道都镇得咚咚响,还总是有成群的地痞流氓在街边大喊大叫,垃圾满地扔,时不时外边还传来哇哇的呕吐声。
药房的店员们连连抱怨,一到晚上就有一大帮闲散人员在这儿撒野,谁还敢来店里买药啊?谁还敢来上夜班啊?
可是令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的是,得益于这家酒吧,药房的生意居然越来越好了,甚至晚上比白天更好。
东子发现,一到晚上就有一批又一批穿着紧身衣和豆豆鞋的精神小伙和精神小妹来药房消费,他们不是来买避孕套的,也不是买延时药和避孕药的,他们居然都是来买止咳药的。
而且买的都是同一种止咳药——右美沙芬。
右美沙芬,全称叫氢溴酸右美沙芬片,黑话叫“美莎片”,中枢性镇咳药,K 粉的平替,便宜、好买、零戒断反应,凭借着诸多优点成了全国最唾手可得的致幻剂。
由于它只是一种家中常备的感冒药,所以它完全合法,你站派出所门口吃都没人管你,警察只会觉得你是个神经病。
很多精神小伙都是东子他们药店的熟客,早就跟东子混了个脸熟,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在不断地精简。
从最开始的:老弟,给我来两盒白云山牌儿的右美沙芬,到后来的:老弟,两盒,你懂的。
再后来,那几个小伙只要一走近药店,手指比一个数,东子就把收款码亮出来了,完美地实现了无语言沟通。
妈妈觉得奇怪,为啥她儿子一上班感冒药就卖得这么快。
不仅药房的生意好起来了,就连隔壁小超市的可乐销量居然也直线上升。 不仅是他妈纳闷,连东子自己也纳闷,他实在想不到感冒药和可乐有什么联系。
他们这帮社会人为啥要天天吃感冒药啊!
“这玩意儿,真有这么神奇吗?”
那晚东子偷了一盒店里的右美沙芬,对着那橙白相间的包装盒暗自发问。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到底神不神奇,一试便知。
东子吃了两片,他等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啥感觉也没有啊!骗人的吧。
那也不对啊,要是真吃完啥感觉没有他们还花钱买它干啥呀?总不能是真感冒了吧?
不甘心,再试一次,这次用双倍的量,还是没感觉。
术业有专攻,磕药这种事果然还是得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
“哥,你跟我说说呗,这玩意儿到底咋吃啊?”
再一次遇到买药的精神小伙时,东子满脸期待地请教他。
那精神小伙一听就笑了,神神秘秘地对东子说:“老弟啊,你问我,那你可真是问对人了。”
对方直接言传身教,当着东子的面儿开了一板美莎片直接送嘴里,拧开一瓶可乐把药顺了下去。
“你第一次吃,空腹,一次吃一板,完事儿之后再干一瓶可乐,或者别的汽水儿也行,但必须是带气儿的。”
“一次吃这老些?”
李文财惊讶地大喊一声。
“那可不咋的?就得多吃点儿才能上劲儿啊,你吃那一片儿两片儿的你真治感冒呢?”
十二片药,李文财是分三回吃的,那味道很恶心,再猛吹了半瓶刚拧开的可乐,刚下胃,闻着这个药味儿就已经有点儿晕乎了。
东子咋能一口气吃那老些呢?他那嗓子眼儿跟河马一样粗?
“我操那我咋啥感觉没有啊?”
“你他妈刚开始吃,你不得消化消化啊?”东子拆开烟盒,丢给他一根红塔山,“你多抽几根儿能加速上劲儿。”
“那多久能上啊?”
“看你自己体质啦,快的话半个点儿,慢的话两个点儿。”
脚步在移动,心在沸腾。李文财又期待又紧张,心砰砰直跳,街道通明一片,夜生活金光闪闪,这里很矛盾,既有气派无比的豪车,比他开学用到现在的练习册还新,却也到处堆着破烂和风干了两天的呕吐物,那里有空药瓶、可乐罐,还有皱皱巴巴的笑气球,无辜地躺在街道上,就像刚用完的避孕套。
做人要有上进心,即使当个垃圾也要当最闪亮的那个,做药也如此。 路边出镜率最高的还是咱们的老演员,橙白相间包装的美莎片,它仿佛是朝圣用的贡品,这是一个又一个同道中人铺满的迷幻阶梯。
李文财到了东方斯卡拉,就像是哥伦布发现了美洲新大陆。从今往后,在李文财的审美里,全沈阳离艺术最近的地方不是三好街的鲁迅美术学院,而是哈尔滨路的东方斯卡拉。
他突然觉得自己生来就属于这个地方。
入口的电子屏闪着光,红黄相间的背景色上滚动着金灿灿的标语:打击整治除隐患,百日行动保民安,全力以赴,打赢扫黑除恶攻坚战。
走廊的墙壁是水泥灰色,楼梯边贴满了劣质的金边相框,照片上有各式各样的艺人,还有穿着渔网袜和黑色高跟鞋的舞女。
昏暗的拐角处是一尊半人大的关公像,周围亮着幽幽红光,有种关二爷逛妓院的迷惑感,旁边贴了一张宣传海报,那上面写着:“和平区禁毒大队温馨提示您:拒绝药物滥用,从我做起。”
海报下的角落里堆满了空药板和药水瓶子,什么都有,有曲马多、有惠菲宁、还有当年被那个“浑身难受”的B 站鬼畜大明星“大力哥”吃出圈的立建停,但最多的还得是右美沙芬。
东子站在海报前,举着美莎片的空药盒得意地笑。
“来,文财,给我拍个照!”
李文财接过东子的手机,“你拍这种照片儿不好吧。”
“我操那有啥不好的?他还给我整上温馨提示了,我就吃个感冒药他能咋的?”
那天东子拿这张照片发了朋友圈,并配上了嗑药圈的经典文案:【劲中莎,美中莎,现在社会人都吃它。】
如果你去斯卡拉摇头不吃美莎片,你这个迪等于白蹦;如果你吃完美莎片不去斯卡拉摇头,你这个美莎片等于白吃。
刚才东子的故事被李文财给打断了,现在我接着讲。
从那以后,东子就爱上了妈妈的药房,爱上了在药房打工的每一天。 让东子在药房上班,这和大灰老鼠进米缸没什么区别。
强力枇杷露里有罂粟壳,福尔可定口服溶液里有盐酸伪麻黄碱,立建停止咳水里有磷酸可待因……
如何通过合法的途径吃出一种不合法的感觉,属实是让东子给玩明白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东子这位后起之秀凭借着吃药的本领摇身一变成了精神小伙中的嗑药导师,堪称嗑药届的李时珍。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假如需要对中国嗑药群体做一个大规模的临床试验,找东子就对了,这个逼玩意儿他配享太庙!
“操,这不治老年痴呆的吗?我姥爷之前就吃这个,你给我这个嘎哈啊?吃这个能上劲儿啊?”
在24小时营业的药店里,一位精神小伙拿着东子递给他的盐酸美金刚片,惊讶地问道。
“你一次吃十片儿,保你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觉。”
“你咋知道的呢?”
“我三天前吃的,到现在妹(没)合眼呢。”
“操,你是真狠呐。那你那普瑞巴林研究出来没呀?”
“必须研究出来呀,你先吃两板儿美莎片,完事儿再吃一盒儿普瑞,你跟你对象儿一起吃,等上劲儿之后比他妈西地那非都好使。”
那精神小伙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有病吧?那我直接吃他妈西地那非多好啊?按你说的,我吃这老些?”
“你懂啥?”东子胸有成竹道,“我这个配方儿,是在你上劲儿的基础上,再加上伟哥的效果,而且女的吃了也有用啊,我操我看你真是啥也不懂。” “你就不怕给你自己吃死?”那小伙一脸严肃,五十步笑百步的正义凛然。 “你个傻逼,我要是死了,我害能搁这儿指导你?你要是不敢,你就试试内个金刚烷胺、苯海拉明,害有内个巴氯芬,店里都有,贼便宜,十几二十块的,都能上劲儿,吃不?”
“有没有啥安全点儿的啊?就是……传统点儿的?我操你这也太前卫了。” “那必须还得是美莎片配可乐呐。”
右美沙芬,经典永流传。
药房里总是上演着美莎片离奇失踪事件,最后查了半天,才发现是店长儿子偷吃的。
如果说药师是服务于广大人民的,那东子这位自学成才的药师绝对是服务于广大精神小伙的。
只可惜东子是个学渣,不然他这种以身试险的精神多多少少能弥补一下药学届的空白。
在美莎片称霸沈阳之前,高阶摇子们喜欢吃吉林兴华药业的复方曲马多,它们叫它“小黄豆”,还有北京勃然制药分装的氨酚羟考酮,他们叫它“大片儿”。 东方斯卡拉就是沈阳最大的药房,盛京医院和陆军总院都得往后稍稍,如果你是一个咳嗽患者,那你可太有福了,你犯病都不用上药店,你直接去斯卡拉,随便逮一个上了劲儿的小摇子,你问他能不能分你半板儿。
沈阳,这里就是土味的耶路撒冷,就是全世界最有排面的都市。
它还有一个不太好听的外号——中国药都。你也可以叫它,美莎片之都。 如果要制作一张“中国药物滥用群体分布图”,这里就是全国最密集的红点。 沈阳的魅力不止如此,它还是无数东北精神小伙的造星梦工厂。
在《中国精神小伙编年史》里(好吧,其实没有这本书,但倘若李文财对写作感兴趣,他日后一定会写一本),有着无数个如雷贯耳的姓名:牌牌琦、宇将军、张诗尧、你的寒王、大懿、仙洋、三眼姿、条子、苏六、摇摆阳……李文财看到他们,总是会展望未来的自己。
未来的精神领袖里没有他李文财,就仿佛鱼没有自行车。
东方斯卡拉是一个卧龙凤雏的地方,牌牌琦和小伊伊曾在这里跳过激光雨;宇将军曾在这里光着膀子表演过“大赦天下”;在张诗尧还没被戴绿帽的时候,青海摇的洗麻将动作就在这里传开了。
东方斯卡拉,精神小伙的摇头殿堂,全中国最大的社会摇培训中心。在每个奉天小摇子心里,这就是他们存在的证明,就是他们人生的勋章,没来过斯卡拉,没吃过美莎,这辈子白活。
“东砸,你不说带我来蹦迪的吗?这咋害有杂技表演呢?”
“我也是头一回来前半场。哎,咱来早了,逼玩意儿,害不完事儿呢。” 在群魔乱舞开始之前,这里总是有着看似土气但实际上多少带点含金量的演出。
十八线艺人在舞台上卖艺,从武术到杂技,从秀下限到道德绑架,从飙高音到一口吹一瓶啤酒,激情的呐喊总是换来台下的鸦雀无声,台下座位上的男男女女们都磕着瓜子玩手机,他们显然在等待什么,但等的一定不是这个。
这是李文财第一次认真看演出,但也是最后一次。
对于那些早就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的摇子来说,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等待美莎片在自己的身体里发挥作用。
与其说是看节目,不如说是掩饰自己正在等待药效灵验的尴尬和无聊。 今夜所有人都是傻子,他们在等待悸动、等待释放、等待那一片又一片的美莎片杀光自己的脑细胞。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智者,他们知道光明的未来早就不属于他们,索性往自己身上抹一滩烂泥,扮演活蹦乱跳的泥鳅。 当所有人都是傻子的时候,真傻假傻不重要,就像她在愚人节那天说我爱你。 “咱来这儿不用花钱啊?”
“不用啊,一分钱不用花。”东子把最后一口可乐喝完,打了个嗝。 “哎呦我,那挺好哇,那这老板不赚钱啊?搞慈善呐?”
李文财跟着东子站在全场的最后排,不断好奇地东张西望着,新鲜程度不亚于小时候第一次进县城。
“那咱为啥不站前边儿啊?”李文财指了指前方的沙发,“为啥他们能坐着啊?”
“你傻啊,坐着要钱。”
“要夺钱(多少钱)呐?”
“前边儿这桌儿,散台,一百,再前边儿内个卡座,六百,再前边儿,一千多,好像害有更贵的……”东子摇头,“不道(不知道)。”
“那拉倒吧,那我还是搁后边儿站着吧。”
“嗯,站着不也挺好吗?”东子叹了口气,“咱要是女的就好了,女的能蹭。”
场内的人越来越多,准确点来说是傻子越来越多,他们都和李文财一样站在最后排,从穿搭上就能看出来是自己人,精准又粗暴的人群画像——土、穷、没钱吃饭、喜欢嗑药。
“哥们儿,你踩我脚了,没看着啊?”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摇摇晃晃地站在他面前,像一座将倾的大厦。他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李文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确实踩到了什么东西。
“我他妈问你话呢,哑巴啦?”
麻烦袭来,李文财却不知应如何应对。这下大厦真的将倾了。
他隐约感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点异样的变化,他想说点什么,却张不开嘴。 “跑!”
是东子大喊了一声。
那男人出手很快,拳头带着残影,把舞厅的光束都打穿了洞,是东子眼疾手快拉住了他,两个少年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人群里乱窜。
吵闹、混乱、低俗,还带着不值钱的青春和没来由的愤怒,这就是斯卡拉。 这是全国唯一一家以竞技格斗为主题的夜店,就算是他妈的钢铁侠来了也得掉层漆。
你总是能在这里体验到沉浸式的经典国骂试听盛宴,而且还是5D的,纯享版,因为你挨骂的时候还有可能附赠一顿打。
每个小摇子在使用国粹的熟练程度上都相当于半个语言学家,他们在国骂的运用上往往都遵循一个模式:亲属、动词,再加上男女生殖器官。
在这个基础的模式上,又可以衍生出好几十种乃至上百种用法。
远处有人打架了,不要大惊小怪。斯卡拉总是这样,三天干两仗。热血青年不能像火药一般一点就着,还是男人?
有些围观的精神小伙手边闪着亮闪闪的银光,那是卡簧。
卡簧,东北人这样称呼折叠刀,这是老一代混混们留下来的光荣传统,和豆豆鞋一样,它代表着精神小伙的尊严。一个小摇子的勒裆紧身裤也许塞不下一包烟,但一定能塞进去一把卡簧。
它是身份的象征,是阶级的显露,是游手好闲的低端街溜子人手必备的时尚单品。
高配的卡簧是三棱,侧面是Y 字形的军刺,捅起人来一捅一个血窟窿,上医院也很难缝上,一般人手里还真没有。在沈阳你要是看见谁手里拿了把这玩意儿,千万离他远点,这人至少三次前科。
这么有排面的东西,李文财自然也有一把。虽说是在三天前才买的,还没开刃呢,但实际上,李文财和卡簧的缘分,在他不到一岁时就结下了。
北方人讲究百日抓周,李文财一百天那天也抓了。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件,听诊器、书本、蜡笔、算盘、乒乓球拍……不同的物品有不同的寓意:你若是抓了听诊器,说明你有造七级浮屠的潜力,若是抓了书本,说明你命中注定是个文化人。
那李文财呢?
小小的李文财在桌子上爬来爬去,当他看到一把玩具刀瞬间两眼放光,抱在怀里死不松手。
看热闹的邻居对李文财他爹说:“老李啊,你儿子以后指定有出息,指定能是个武将!搞不好要当兵呀!”
父亲得意地摸了摸李文财的脑袋,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展望。
“不负众望”,李文财也确实和那把玩具刀结下了不解之缘。
可是,谁能想到十八年后的他会整日里拿着一把卡簧在大街上摇头晃脑呢? 一句四字经典国骂响起,具体是哪四个字,不必说,你我都懂。闻声望去,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哥把一个瘦皮猴小伙轮在地上,踹他的头,但请不要害怕。 因为保安来了。
斯卡拉的保安全都是身强力壮的东北大哥,有些是光头,后脑勺有三条深深的褶子,那里藏着秘密,也许是他的忧愁,也许是人到中年的忿忿不平,也可能背着老婆夹了几张私房钱。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打架比舞台上的演出好看,再加上挨打的又不是自己,李文财被吸引。
听侮辱对方祖宗十八代的叫骂划破天际,看锋利的酒瓶子碎片在空中飞舞,平凡又操蛋的人生被陌生的白衣天使做了人工呼吸,臭不可闻的大粪坑里掉进了一个村口老头卖的劣质双响炮。
为生计奔波的歌手彻底失去了自己最后的观众,主持人背完了所有上边领导要求的正能量台词,夜晚的高潮在暴动中悄然来临,疲倦的人们双眼发亮,奄奄一息的生活需要刺激,隔岸观火比瓜子和果盘更下酒。
哦,说到酒这玩意儿,斯卡拉的假酒很便宜,几个人凑钱也就几十块。但东子他们从不买。
不是那假酒他喝不起,而是那美莎片它更有性价比。
美莎片和酒相克,所以请记住,嗑药不喝酒,喝酒不嗑药。
然而,有一种人群却敢于打破这种规则,那就是坐台小姐。
男人总觉得女人柔弱,说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但其实女人总在必要的时刻伟大,也总在特定的时候比男人更坚强,如果这个“她们”指的是坐台小姐,那这种伟大和坚强则指的是她们即使喝了一晚上酒也能继续嗑药。和药理相抗衡,很多男人都不敢,很多药学研究人员也咋舌。
也许她们背着其他人偷偷进化了。
她们的过人之处不止于此,她们还能做很多男人做不到的事,无私、包容、奉献、勇敢……这些在通常情况下和坏女孩八竿子打不着的词汇,却总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在她们身上体现。
全世界最伟大的女人在哪里,在东北,在精神小伙的怀里。
精神小妹里没有小仙女,没有你在相亲时遇到的那些普信女,她们什么都不要,她们不要你给她花钱,不要你在各种资本陷阱的节假日里的表达爱意的小礼物,不要彩礼。是的,她们什么都不要。
她们唯一要的,就是要与和她一样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谈一段狗屎一样的爱情。 她们愿意把自己陪酒赚的钱,或者在快手上靠擦边圈到的钱,给自己身无分文的男人花,给他买烟,买美莎片,买八十块钱一罐的笑气。
她们总是住在万达公寓,男人跟着蹭房,甚至他的过命兄弟们也要来蹭房,几个男人共享一个女孩,不奇怪,也不花钱,因为他没钱。
所有的奉天小摇子们身上都延续着前辈们留下的“优良美德”,那就是让女人心甘情愿给你花钱。
一个年轻的女孩靠色相养活一帮穷逼男人,我愿称之为——圣母摇子。 值得一提的是,沈阳的小摇子们其实大部分都不是沈阳本地的,至少有百分之九十来自外地。
如果你住在太原街附近,你一定听过一句特别经典的顺口溜。
卡拉小妹一排排,脚脖却黑脸唰白;若问小妹哪里来,法库新民虎石台。 不学无术的精神小妹们步入社会后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所以她们往往都倾向于赚快钱,如果你不想陪酒吃果盘,你也可以当舞女,反正都差不多,你们都是同事,你们都是过命姐妹。
李文财正在看,看得入迷。
他痴痴地望着那些搔首弄姿的舞女,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作为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再加上如今的网络如此发达,李文财看过太多裸露又放荡的骚女了,但那都是在网络上,隔着屏幕撸的。
只是今天有所不同,这一切都离她如此之近,随着舞女身体的扭动,他甚至可以闻到那舞女身上的香水味,真的好近啊,近到他的手只要稍微往前一伸,就能摸到她的尖头细高跟,还有她的黑丝袜。
那女人的连裤袜黑丝包裹着她浑圆的大屁股,也许是他的屁股太过丰满,丝袜后边的那条黑线紧紧地勒在她的屁股缝里,他真想冲上去抱住她的黑丝大长腿,把脸埋在她的大屁股上,痛痛快快地闻个够。
是啊,除了夜店里的舞女,现实生活中还有哪里能有穿成这样的女人免费给他看?
不止是舞台上,可以说全场很大一部分都是这种款式的风骚坏女人。 只是,东子所说的艳遇……应该上哪里去找艳遇呢?
世界摇摇晃晃,把他的烦恼送上了高速,送上了颠簸的海盗船上。
和在游乐场里的体验不同,此刻李文财乘坐的海盗船不是前后晃,而是左右在晃,他的脑袋很沉,千斤重。
他能精确地感应到身体里每一根血管的位置,浑身的血都很冰凉,皮肤却又很烫。
四肢像被点了穴,动弹困难。但只要你稍微强迫自己动一下,就能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丝滑”,明明是很平常的速度,在美莎片的加持下,却好像开了瞬移。
李文财感觉自己变成了疯狂动物城里的那只叫闪电的树懒。
美莎片吃完是什么感觉,他终于知道了。
一闪一闪的蓝色灯光笼罩在每个人的皮肤上,四面八方传来一道道直线状的细小光柱,晃得李文财眼晕,上一秒还能看清的人,下一秒就无影踪了。 他要么吓得一动不动,要么动一下就像吃了一吨德芙巧克力。
直逼氯胺酮的欣快感,传说中的第五高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斯卡拉里的同类越来越多。
东子说得对,很多人都是下半场来的。并且很多精神小伙都是和他们一样,没钱开台,一分钱不花,只能干站着。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精神小伙和精神小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一起跳社会摇,他们都和李文财一样穿着紧身衣和豆豆鞋,在这个五彩斑斓的精神家园挥洒汗水。
真正打通他任督二脉的,是那首他听过无数次的歌。
那首每个社会人都耳熟能详的歌,那首能让精神小伙的花手摇成竹蜻蜓的古早土味金曲。
“东砸!!你听!是激光雨!”
四面八方的大音响正在播放着那首让他无比熟悉的旋律,如此盛大的夜场里响彻着他最爱的音乐,成百上千的精神小伙汇聚于此,李文财觉得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精神小伙,群星闪耀!
这简直就是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
“帅哥,你会跳激光雨不?”
有一只温柔的手拍了拍李文财的后背,这力道真不像是个男的。
他赶忙装过身去,发现是一位穿着黑色吊带裙的美少女,胳膊和小腿上有纹身,耳朵上戴着银色的大圈耳环,浓妆艳抹,脸上似乎有科技的加持,芭比眼,精灵耳,嘟嘟唇,毋庸置疑,她是一位精神小妹。
这还是第一次有漂亮美女主动找他说话,问路或者课代表追他屁股后边要作业的那种不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穿上了精神小伙的专属穿搭之后,社会上的精神小妹们似乎确实会多看他一眼。
可惜夜店里太吵了,他只看到了女孩子的嘴唇在动,啥也听不清。
“啥?”
女孩直接扶住李文财的肩膀,柔软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她的嘴唇热热的,好像在摩擦他耳朵上的小绒毛。如此近的距离,他的心开始打鼓。
女孩冲他大喊着:“你会跳激光雨不?”
“啥?!”
“我说你会跳激光雨不?”
“啥??听不清!”
“激光雨!!会跳不?”
啊……问了老半天,这次他终于听清了,那女孩问他会不会跳激光雨。 可是他不会啊!
他真希望自己会跳,可是这种1V1 的邀约连个让他抱着侥幸心理滥竽充数的机会都没有。
他一个劲地左右摇头,像拨浪鼓,好像还真有两个小木球把他的脸蛋和后脑勺砸地咚咚响,是美莎片在作祟。
尴尬了,艳遇终于来了,但他自己没把握住。
“我会,美女,我会。”东子突然间从李文财身边冒出来,在一旁冲那个女孩说:“咱俩跳吧,美女。”
女孩笑着同意。
东子把手机递给李文财,让他帮忙录一段小视频发快手。
李文财强忍着眩晕,拿着东子的手机点开了那个红色的小按钮,东子社会摇跳得真好,而自己则一下子从艳遇小故事的男主角变成了一个帮忙录像的工具人外加电灯泡。
呃,人家最后没加李文财的微信,而是加了东子的……
李文财感觉现在有点难受了。
他感觉浑身燥热,体内总是有一股气往上翻,有点想吐。
他把手机还给东子,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洗手间里洗了把脸,睁开睫毛上挂满水珠的眼睛,到处都在随着音乐晃动,洗手间内一扇又一扇隔间的门一会变成三角形,一会变成椭圆形。来上厕所的男人们也变得一会高一会矮。
整个世界,都是哈哈镜里的世界。
他在不断变化的世界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人脸,好像是张晓刚。
张晓刚在隔间里,但是门没关。
从张晓刚头部的高度来看,他应该是站着的。
他在隔间里拉屎吗?他为啥要站着拉屎?李文财此刻已经无法思考了。 “晓刚儿……张晓刚儿!是你吗?”李文财喊他。
“咋的了,文财?”
是他,是晓刚的声音,只是他的声音好像有点抖。
“我好像美莎片吃多了,我好难受。”李文财往张晓刚那里走过去。 “你那不是难受,你那是上劲儿了。”张晓刚把门关上了,但门又自己惯性打开了。
“不是上劲儿,我刚才上过劲儿了,我真难受,我想吐。”
“那……那你先别过来……你先去找东子吧,我这边儿有点儿事儿……” 李文财完全不顾晓刚的敷衍,继续向那个隔间走过去。
“你在里边儿干啥啊?东子现在没空,他正在和别的女生跳社会……” 说到这里,李文财突然把晓刚隔间的门打开了。
“摇……”
张晓刚的脸看起来好红,他发烧了吗?
狭小的厕所隔间里不只有张晓刚自己,还有一个穿着粉色超短连衣裙的女孩,她蹲在晓刚的两腿间,正津津有味地嘬着一根大烤肠。
她为啥要在男厕所里吃烤肠,为啥要蹲着吃,现在可真是啥人都有,咋还有人蹲厕所里吃东西呢?厕所里多味儿啊!
啊……
李文财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
她正在给张晓刚舔鸡巴。
那女孩的脸他看不清,因为她的脸埋在张晓刚的阴毛里,唯一露出的脸颊红扑扑的,她满脸媚态的伸出自己的粉舌,熟练地用舌头把晓刚的龟头勾来勾去,挂着口水和先走汁的舌尖反复在晓刚的冠状沟处刮蹭,又时而用小嘴巴整个龟头都包裹住,慢慢再把一整根鸡巴都含在嘴里……
这就好像刚才在东子那儿被捅了一把带倒刺的刀,到了张晓刚这儿都硬生生给他抽出来了。
李文财现在更难受了。
“文财……你能别看着我吗……你这样弄得我好别扭……你去自己玩儿一会儿,行吗?”
张晓刚喘着粗气,脸上的表情十分尴尬,但是他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甚至开始双手扶着女孩的脑袋,索性直接把她的头当成嘴穴,挺着腰一下又一下地把充血的肉棒捅进女孩喉咙的最深处,阴毛糊了女孩一脸,腥气呛得她直翻白眼。
这一次李文财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关上了门。
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刚才跳社会摇的女孩还在东子的身边,东子把兜里剩的半板美莎片给了她,女孩用胳膊环着东子的脖颈,“啵”地一口,在他脸颊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红唇印,两人耳语了几句之后,那女孩便回去找她的好姐妹们了。 李文财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瞬间感觉自己又挨了一刀。
操,咋还是连环捅啊?
后来,大家都玩累了,美莎片的劲儿也下得差不多了,一大群精神小伙和精神小妹们陆陆续续从斯卡拉里走出来。
刚才蹦迪的时候一直没看到继文,现在看他一脸得意的样子,李文财大概猜到他刚才干啥去了。
所以说,东子今天跟我说的“兴许能有艳遇”,是指:别人都有艳遇,就我没有吗……
真是可恶啊,为啥别人操个逼都这么容易……
李文财此刻感觉心里空空的,即使他再傻也明白,他此刻觉得孤独。 他终于意识到了其实自己居然是如此的平凡、渺小、不起眼。
人比人真是能气死人。
曾经网络上流传过一些新闻,李文财总觉得离自己很遥远。
大概就是说一个小镇做题家考上了清华北大这样顶尖的学校,可是他到了学校发现自己无论是成绩还是各方面的能力全都在系里垫底,什么也不是,于是他跳楼自杀了。
李文财不理解,能考上这种顶尖学府的人都是人中龙凤,为啥要自杀啊? 现在他突然理解了。
他曾经以为只要穿上紧身衣和豆豆鞋就能成为精神小伙,魅力无限,佳人在怀,和一位貌美的精神小妹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还有一场血脉喷张的成人动作大戏。
原来一山更比一山高,整个盛京城里的精神小伙千千万万,他李文财啥也不是。
一点儿排面儿都没有。
长辈们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宁当鸡头,不当凤尾。
他没有炫酷的纹身,也不会跳社会摇,人家女孩子都主动找她搭讪了,他就这样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化悲痛为食欲,李文财买了一碗卡拉大盒饭。
“姨,我要这个,害有(还有)这个,完事儿再加个这个……内什么,你给我拿四双筷子。”
李文财点了一份炸肉丸,一份烧茄子,外加两块钱烤肠。
“唉,咋少一人儿啊?”李文财嘴里嚼着饭,东张西望道。
别看这小子笨,但他确实是这群人里第一个发现少人的。来的时候五个人,现在就剩四个了。
“东子,你对象儿呢?”
“唉我操,对啊,我对象儿呢?”东子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东子,你对象儿呢?”
回去的路上,李文财和另外两个室友边吃边走,东子跟在最后面,边走路边跟他对象发信息。
“你找着她没呀?东砸?”李文财回过头问他。
“她刚才跟我发消息说她不舒服,她要先回去。我妹(没)瞅着,完我现在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呀。”
“嗷,好吧,可能她睡觉了。”
眼看马上就到学校了,东子一直抱着手机打字,走路速度越来越慢,和李文财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不是你他妈啥意思啊?!”
东子突然大喊了一句,吓得前面三个人赶紧扭过头去。
哦,原来是在和他对象打电话。
“哎呦我操,啥叫我先出轨啊?我啥前儿(啥时候)出轨啦?”
“我操我就跟人拍了个社会摇视频,人本来要跟李文财录的,但李文财不会跳激光雨啊,我一没摸她二没碰她,我咋出轨啦?”
“那我哪知道她突然要亲我啊?”
“那你跟我打电话我不是妹(没)听着吗?你找个男的来接你去酒店你啥意思啊?咋的我跟人一起录个视频你就跟别人开房啊?你不说你难受吗?你和别人儿躺一个被窝里你就不难受了啊?你哪难受啊?你是不是下边儿刺挠啊,非得找个人给你通通呗?是这意思不?”
“我凭啥原谅你啊?啥叫我就原谅你这一回啊?你让别人操完再回来接着跟我处呗?你他妈当我傻逼啊?”
东子就这样一直和他对象对骂,两个人互相用尽各种污言秽语问候对方的母亲,问候了十几分钟,不断引来陌生人的侧目。
奈何空间的受限,此次亲妈保卫战改为线上。
在寝室走廊里的时候,张晓刚对李文财和继文说:“一会儿咱搁寝室里都小点声儿,都憋(别)跟他说话啊,我看他心情儿不好,小心他一会儿整不好跟咱急眼。”
“他这是要失恋了吗……”李文财小声问晓刚,“咱待会儿用不用安慰安慰他?”
“哎呀不用,你不用搭理他,他就这样儿,估计明天早上就好了。” 别难过东子,你很快就会有新的对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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